后院走廊一侧,干燥的砂岩墙壁上匍匐着一只黄皮蜥蜴,它趴在照不到阳光的角落,静静地望着地面。
桃桃靠在在阴暗走廊的一角,探出半个身子,偷偷地望着储藏室门口的阿力。
她看着阿力背起满是珠宝的背包,往走廊的另一边缓缓走去,最后进入了后院的大厅里面。
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狡猾的笑容,一个小孩脸上的狡猾,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阴险,但也足够让人感到不舒服。
她把自己的一只手缓缓抬起,埋入她浅金色的短发里面,如同埋入一堆松软的金色沙砾之中。
随后,她抽出手,手上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明亮宝石。
她睁大了眼睛,贪婪的注视着手中的宝石,双手紧紧触摸在宝石边缘,感受着那代表尊贵与华丽的冰凉触感。
她的身体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冰凉触感,不禁兴奋的颤抖起来。
“是钻石啊,货真价实的钻石!哇塞,太赚了”
话毕,桃桃细眉微挑,再次巡视自己身后的走廊,确认自己的举动没有被阿力发现,愉悦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头发再长点就好了,那样就能多捞几个。”她摸着自己的短发说道。
“不过这样也够了,加上我房间里的那些稀奇的古玩意儿,肯定足够买到一本真正的魔法书。”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她的眼睛愈发明亮,兴奋地跑开了。
阿力和莫西娅从储藏室离开之后,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回到后院大厅,把装满珠宝的背包放在灵一旁边,自己只从背包里拿了一小部分用来兑换金钱的珠宝,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最后才动身去大街上。
他觉得自己如果背着满满一大包的珠宝出门,肯定会非常引人注目,这对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正在修养伤病的灵一也是一样。
所以,阿力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只拿一小部分珠宝,去附近的当铺换些钱两,这样也足够自己挥霍了。
在此之后,还有一件事让阿力有些在意,那就是莫西娅的样貌。
莫西娅毕竟是一个妖狐,不可能在满是人的大街上乱逛,那样肯定会被城里的守卫当成一只魔物给抓起来的。
所以阿力去找保罗神父,向他借了一件棕褐色的亚麻斗篷,让莫西娅穿在自己的身上,随后又拿出斯坦因送给她的狐狸面具,将其扣在莫西娅的脸上,挡住她原本的狐狸面容。
这样一来,她全身都被斗篷包裹得严实,脸也被面具遮住,肯定没人可以认出她的样貌了。虽然她现在样子有些神秘,不过总好比光膀子上战场好一些。
阿力和莫西娅绕着教堂边缘,避开教堂里前来祷告的人群,默默走出教堂。
教堂的外面是一条极为宽广的街道,这条街道叫做云猫西街。这里所开设的商店基本都属于云猫商会,街边商店每日的利润,云猫商会都有份额,这条街故此得名。
这里是城镇的中心区域,无数十字路口交汇的繁华长街,街道的尽头便是高耸如云的玛尔公国城堡。
由于这个国家的复生节即将到来,街道上挂着上千条艳丽的彩带,一直延伸到阳光倒影的尽头,远远望去,这些彩带仿佛构成了一条漂浮在半空中的飞毯,看起来十分漂亮。
阿力和莫西娅从教堂前的台阶走下去,二人来到街上,此时已是上午,各式各样的商店都已开门迎客,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人潮涌动。
街道两侧有许多冒着热气的露天小吃店,里面传出热油的沸腾声与食客的闲谈声,看起来非常热闹,街道正中央不断有运货马车驶过,马车上载着沉重的建筑材料,把有些潮湿的泥地撵出两道深深的横沟。
泥地上有许多湿润的鞋印,里面聚集了不少水渍,看起来像某个微观世界里的许多河流。明亮的日光铺洒在这些水渍上,不用多时就把这些积水蒸发殆尽,只剩下许多干瘪的土坑。
阿力望着街上满是细小土坑的泥地,想着这些黏滑且不干净的焦黑色物质即将沾满自己脚上的布鞋,心里微微有些不适,他大概猜的出泥地里肯定混合了很多马粪与血,时间让它们融为一体,所以地面才会呈现这种不健康的颜色。
不过,这就是中世纪。
莫西娅站在阿力旁边,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人群,她感到有些紧张,悄悄地往阿力的身后退去。
不过她仍然对这座城镇的景象感到好奇,因为她过去在茂密的森林里待的太久了,自然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所以她一直在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阿力回头看向她,只能看见她脸上的狐狸面具不停地左右摇动,并不能看见她现在的神情,不过阿力大概可以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
“不用担心,这里没人会注意你。”
阿力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斗篷,微笑说道:“有斗篷罩着,他们肯定认不出你的模样,最多觉得你有点奇怪。”
莫西娅嘟囔道:“也许吧。”
街道上停摆着许多烧烤餐车,一阵阵迷人的肉香从餐车里面扩散出来,吸引了不少路过的游客。
烧烤餐车的主人老谋深算,几日前便备齐了好几桶新鲜的生肉,赶在复生节庆典这段时日摆摊,人流量自然不少,赚的也自然多。
莫西娅鼻子微动,闻到了那些美味烤肉的香气,兴奋地把脸望向那处,视线牢牢锁定在餐车铁板上那些被热油浇灌的肉排上面,再也无法移开。
几滴饥渴的口水顺着她的面具底端缓缓流出,滴在她的斗篷上,泛起一小圈水渍,她脸上的面具已经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渴望,她很想吃那块鲜美的肉。
阿力无奈地看了莫西娅一眼,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莫西娅来到烤肉餐车面前,快速点选烤架上的三串烤肉,随后睁着乞求的眼神望着一旁的阿力,希望他能付钱。
阿力沉默不语,拿出几枚刚刚从当铺换来的金币,买了莫西娅想吃的那些肉串,然后把肉串递给了她。
莫西娅接过肉串,眼中顿时闪烁欣喜的光芒,如同饿了三天的乞丐看见一碗热粥一样。
她张开大嘴,把手中冒着油泡的肉串往自己嘴边送去,然而肉串刚要入嘴,却被脸上的狐狸面具挡住了。
她眉头微皱,伸手欲掀起面具。
阿力见状,连忙阻止她,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条没有人的小巷里。
“你不要随便摘
“那我怎么吃东西?”莫西娅懊恼说道。
阿力环顾四周,见小巷里无人,便说道:“你就在这里吃吧,吃完就把面具扣上。”
莫西娅点头,抬手扒在面具上,迅速将其摘下,然后张大嘴,将手上的三串烤肉一齐放入嘴中,一口便吞了下去,根本没嚼。
烤肉入嘴之后,她以极快的速度又把面具重新戴好,跟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望着阿力。
她只花了短短数秒时间,就吃完了。
阿力看着莫西娅,问道:“好吃吗?”
“嗯我刚刚下嘴太快了,没吃出什么味道。”莫西娅双手抱胸,微微低头,似乎感到很为难。
阿力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再去买更多的吃的。刚才我在商店用珍珠换了不少钱,肯定够你今天吃得饱。”
街道上,痴迷音乐的吹笛人在演奏,轻快的笛声回荡在城镇之中。
阿力与莫西娅二人再次返回街上,这次他们决定找些其他好吃的东西。得益于阿力在附近的一家当铺卖掉了身上的几十颗珠宝,他现在身上带着十几枚金币,足够他们饱饱的吃上一顿。
云猫西街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广场,这个广场叫做红霞广场。
红霞广场有着一个很热闹的集市,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这个广场,与其他人作交易,得益于即将到来的复生节庆典,这里比以往要更加拥挤。
这里不仅有售卖各种生鲜食材的农商,还有售卖服饰,书籍,魔力道具等等玛尔公国特产的商人,在广场的外围还有如群山一般上下起伏的商店。
集市上的店铺真的很多,让阿力和莫西娅一时间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像是卖新鲜水果的店铺,卖刚出炉的面包的店铺,卖各种简易料理的酒馆,还有现做各种油炸小吃的餐车,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光顾的对象。
阿力买了许多新鲜的苹果,还有两袋热腾腾的法式黄油面包,又去酒馆点了一大碗香菇与猪肉混煮的美味热汤,最后横扫路边的小吃摊,把许多看起来很诱人的炸肉串,烤肉串,蒸饺,小笼包尽数收入囊中。
他们二人抱着大大小小装着美味食物的纸袋,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他们手上的食品袋子高出他们半个身体,样子很是引人注目。
许多人向他们投出好奇的目光。
阿力看向四周,对人们好奇的目光感到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是对莫西娅的一种担心。
“我们还是回教堂吧,这里人多眼杂,在外面吃东西太招人注意了。”阿力提议道。
莫西娅低着头往前走,听见阿力的提议,她点头说道:“我深有同感,现在我这身装束跟马戏团的小丑没有什么区别,估计我身后现在至少有十几双眼睛正在盯着我看,真是让人背后发毛。
她微微抬高手上的食物纸袋,说道:“我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吃这些东西,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阿力和莫西娅扛着一大堆食物回到教堂,他们不想给保罗神父添麻烦,因此绕了些远路,悄悄地从后门小路进入教堂后院。
灵一躺在床上,看着他们背着一大堆食物走进来,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凭着灵一对莫西娅的认识,她相信莫西娅肯定能把这些食物全都吃光的。
莫西娅一进门,便抱着身上一大堆香喷喷的食物,迅速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张开大嘴,开始独享这份美味的肉宴。
阿力把食物重重放在木桌上,拿起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走到灵一的面前,把包子递给她。
“给你。”阿力说道。
灵一艰难的爬起身,接过他塞给自己的包子,双手捧握。
她低头看着包子,沉默片刻,说道:“我更想吃煎饺。”
阿力愣了一会,随后惭愧地笑了笑,道歉道:“我忘了,你想吃煎饺。”
他立刻起身。“你等会儿,我马上去买给你。”
“不用了。”
灵一平静地看着包子,将其整个塞入嘴中,平静地嘟囔道:“反正都是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
阿力说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灵一瞥向桌子上的那堆食物,低声说道:“我想你那堆丰盛的食物里面肯定也没有我喜欢的油条汤,对吗?”
阿力听后,闷声回应,神情愈发尴尬。
灵一叹了口气,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没关系,现在我这半身不遂的样子,能吃到入嘴的东西就很不错了。”
“况且,我旁边还有精神食粮可以充饥,肯定饿不死,呵呵。”
她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旁边的背包,里面的珠宝发出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
阿力沉默地望着她,望着她那没有任何情感的微笑,他内心更加愧疚了。
“灵一,你如果不开心,也用不着憋着,说我几句也好,不要憋坏了身子。”
“我没有不开心。”
灵一说道:“我只是看着你们可以走来走去,我嫉妒。”
阿力怔怔地望着灵一,有些意外。
他忽然回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从灵一的身上,阿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是自己曾经的模样,悲哀的模样。
曾经的他,神色忧伤,倚靠在阴暗房间的墙边上,透过只有一丝光线的窗户,望着窗外的人们来来往往,从路的一头走到天界的另一头,反反复复,如此简单,却又让人无比沉痛。因为曾经的他,已经失去了像别人一样自由行走的权利,所以他才会感到悲伤。
“阿力?”
灵一看他傻愣愣地盯着自己,有些疑惑。
“啊?”阿力惊醒。
“你刚才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灵一眯起眼睛看着他,手指在地板上不停敲动。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问你街上的情况。”灵一无语说道。“街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阿力不解其意,耸耸肩说道:“街上很热闹啊。”
灵一说道:“热闹是当然的,玛尔公国一直都比较和平。”
她微微低头,望着自己盖在被褥里的下半身,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安。
“我只是担心那些暗影杀手会找到我。”
“按我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举剑战斗,如果被他们发现,那我就完蛋了。”
阿力见状,伸出手想要安慰一下她紧绷的肩膀,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敢这么做,只能坐在一旁平静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了,这座城市放眼望不到边,想要从这里找一个通缉犯,很难。”
灵一说道:“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如果有人向暗影公会举报我的行踪,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阿力沉默片刻,说道:“我们从昨天进城到现在,一直蒙着面,隐藏着身份,想必不会有人能够认出你来。而知道我们身份的那几个人,也就只有九尾和保罗神父,他们既然都帮助了咱们,肯定不会害我们,想来也不会跟其他人说起我们的存在。”
“所以你大可以放宽心,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休息,肯定不会有人找到你的。”他对着灵一笑了笑,希望自己的一番话能够让她安心一点。
灵一淡然一笑,眼帘微微下垂看着地面,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
她没有说话,朝着木桌上指了指,想要再吃点东西,然后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