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7年】
黄昏时分,天空中飘着火烧云,鲜红的光晕如一层薄暮,将城市染成一片血红。
一排排高耸楼宇,如同银白色的巨树一般扎根在街道上,将深沉的天光遮挡着差不多,映在地面上的阳光只剩下几条发光的细线。
街道上空无一人,仅有远处的广告牌上播放着游戏《勇士之路》的广告词,传来点点声音。
一个颇有科技感的屋内,窗帘都被拉上,光线昏暗。
楼上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地面上隐约可见一堆散落的书籍,还有一些体育运动用的器械。
“刷刷刷”
房间外传来磨刀的声音。
一楼,声音渐响。
这里的光线依然昏暗,看不清太多东西,只能勉强从一些黑暗的轮廓中辨别出沙发、桌子等家具。
大厅尽头,一名男子孤独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极为缓慢地磨着刀具。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望见一个黑影,他磨刀的动作微微颤抖,时快时慢。手中传出的磨刀声,刷刷直响,宛如鬼怪的尖啸让人不寒而栗。
磨好刀后,他拄着两根拐杖,极为缓慢地来到漆黑的浴室。
浴缸里注满了一缸热水,水面平静,潮湿的热气充斥着整个浴室,让人闷热地无法呼吸。
男子坐在浴缸边,默默看着自己手腕,神情空洞,透露出绝望与苦楚。他的手腕上留着数十道细长的疤痕,看着触目惊心。
他低垂着头,沉默良久。随后,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刀,将刀尖紧贴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
他固定着这个姿势,浑身颤抖,仿佛面临着巨大的恐惧。四周一片死寂,隐约能听到男子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汗珠滴落的声音。
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不忍下手。然而,手中的刀仿佛对鲜血拥有着渴望,一直抵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无法松开。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绝境的悬崖边,一步之间,就将坠入死亡的深渊。
忽然,玄关的门被打开。有人在门口大喊道:
“阿力!”
这位男子听见呼喊声,震惊地颤抖了一下,身子从浴缸边滑倒,瘫软地滑倒在地。他手上的刀具也掉在了地上。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接近,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浴室门口。
他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说道:“阿力!你怎么你怎么又这样,快起来”
这名年轻男子名叫阿力。20岁,五官清秀,一头银灰色的碎发,漆黑如墨的双眼,在大多数人的眼光中属于美男子的范畴。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袖和黑色的长裤。透过他的裤脚可以看见,他的脚上装着一堆机械零件,代替他的双脚。
他默默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身体时不时地微微发颤,似乎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他的双眼空洞无神,透露着无尽的绝望。
中年男子端过来一杯水,放在阿力面前的桌子上。
“喏,喝点水。”他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哀伤,用平静地说道。
阿力默默注视着这杯水,依旧沉默不语。
中年男子缓缓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跟阿力隔着两个身位,不敢太过靠近。
“唉阿力就算是为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再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就算是就算是只能待在家里那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比如那个,额直播!最近不是直播一直都很火的嘛你料理做得不错,可以搞个直播做美食的节目,那也可以活的有滋有味的。没有必要那么想不开”
“唉爸在世上可就你这么个亲人,可再经受不住伤痛。你就算看在爸爸这么辛苦的份上,别再想不开了,啊。”
阿力没有回答,神情依旧绝望。
这名父亲知道他的儿子为何如此抑郁,他也不想再提起两年前发生的那件惨剧。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阿力的肩膀,尽量轻松地说道:
“晚上吃什么,披萨?”
阿力微微点头。
父亲拿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晚上,吃完了达美丽快餐送来的披萨后,阿力的神色比之前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瘫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足球节目。两支实力强大的球队——鳄鱼队和海鳝队正在足球场上激烈地对抗。音响里不断传出解说员滔滔不绝的话语,还有观众热烈的喝彩声。电视中传出的热烈气氛,稍微缓解了家中尴尬的氛围。
这台电视运用了当今世界上最尖端的虚拟现实技术,令观看者能够随心所欲地改变观看的位置和视角。不论是紧贴着控球队员,近距离观察球场上的动作瞬间,还是从远处俯瞰整个球场的赛况,一览全局,这台电视都能轻松实现。
“阿力,我跟你说个事。”
阿力的父亲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荧光屏:“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新推出的VR。它非常的厉害,说是能让人进入到虚拟世界,就像身临其境一样,你有没有兴趣?”
阿力默默瞥了一点光屏,只看见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像医疗设备一样的东西,还有价格后面标着好几个零——大概有上百万的价格。
他摇摇头,注意力又转向电视节目上,随口说道:“这些都是虚拟的,根本不是现实。”
父亲走到阿力面前,说道:“可是上面的说明说,这个VR可以让使用者像在真实世界一样,连感官都能复制。那说不定很有意思呢?”
阿力微微摇头,说道:“这个一看就是骗人的,这么贵的设备,它能卖出多少份?恐怕连回本都不够。”
父亲慌忙解释:“不会不会,这个有好多大公司合作的,不可能骗人。”
阿力不想理会他爸,没有说什么。
失去双腿的这两年,他已经通过自己父亲的人脉,见识过很多很多虚拟现实设备,它们的制造商都高调地宣扬自己生产的VR是世界上最好的VR,能带给使用者身临其境的体验。然而,虚拟世界终究无法代替现实,只会让阿力反复感觉到,自己失去双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现在他只想让父亲别再乱花钱了。
阿力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
“我想睡觉了”
父亲听后,点头说道:“哦!好,等我一下,我把拐杖拿过来。”
他去沙发边上拿拐杖。
“叮铃铃!”
门外响起急促的门铃声,随后又传出人的说话声。
“孔先生,有你的快递。”
“好!你等一下啊”父亲拿着拐杖,交给自己的儿子。随后,他伸手想要搀扶着儿子,送他上楼。
阿力撑起拐杖,对父亲说道:“你去拿快递吧,我自己能上去。”
“那好,你小心点。”
父亲知道儿子不喜欢被人区别对待,就算是善意的对待,也不喜欢。他轻拍儿子的肩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阿力撑着地面,一瘸一拐地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地上散落着书籍与各种运动器材,有些杂乱。阿力整日郁郁寡欢,无心收拾。
他扔掉拐杖,如一个脱线木偶,无力地躺在床上。
窗外传来城市街道熙攘的嘈杂声,他静静侧耳倾听,仿佛那嘈杂中隐藏着一丝平静的幻想。渐渐间,他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走在夜晚幽静的乡间小路中,感受宁静。
他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阿力像是睡了一整天。待到一缕刺眼的阳光渐渐刺痛在他的脸上,他才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用手指扣了扣眼皮。
忽然,眼前迎面而来一阵干燥的热风,让他感到浑身冒汗。
他惊讶地打量着周围,发现了一件极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现在不在家中,而是躺在一片干燥的沙漠上。
阿力整个人都傻了。
“我怎么在这?”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远处有许多连绵起伏的丘陵。炽热的高温炽烤着空气,让远处的丘陵都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阿力感到屁股上一阵滚烫,立刻站了起来。紧接着,他再次被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所震惊——自己的腿竟然好了!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感觉着下半身传来的强烈触感,激动地颤抖。他的腿不再是机械腿,而是活生生的肉腿!
“哇——!哇——!哇——!”
他双眼泛起泪光,激动地大叫着。
他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随后又在原地转圈,好像一个古时期野人学会了钻木取火的样子,十分滑稽。
在激动了几秒之后,阿力忽然身体僵硬,站在原地不动。
他本能的联想到一个解释——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这的确不无道理,因为阿力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在家里睡着的。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
但是另一方面,这双脚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甚至都快要开心地哭出来——他已经两年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路了。
“这一定不是梦!因为凡是做梦的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做梦,但是我感觉到了!所以我没有在做梦”
阿力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用一些较为哲学的逻辑来解释自己的处境。
片刻之后,他觉得天空中的烈阳愈发耀眼,让他热的有些受不了。
于是,他赶紧往前方走去,希望能在这个沙漠中找到一处有人的踪迹。
热浪涛涛,吹过沙地,一只躲藏在沙丘里的黄蝎被热风掀了出来。它骤感灼热,再次刨开沙子,迅速往沙地里钻去。
阿力在沙漠上行走了半个钟头,已经口干舌燥,大汗淋漓。然而,眼前的画面却依然是一片无尽的沙漠。
他费力走到一处沙脊之上,环顾眺望四周。
随着他目光一瞥,他忽然看见远处有一队人影,正在沙地上缓慢地行进着。他们离自己约有二百多米远。
粗略判断,那一队黑影大概有6个人,身后牵着十几只骆驼。从骆驼身上驮着一大堆货物的特征来看,似乎是一支商队。
阿力顿时惊喜万分,立刻滑向沙谷,朝着人影处跑去。
没过多久,远处的人似乎发现了阿力的踪影,抽出腰间刀剑,厉声说道:
“站住!什么人!”
阿力远远看见那些明晃晃的尖刀,慌忙张开双手,喊道:
“哎!我是好人!我需要帮助!”
远处的人群见状,议论纷纷。他们似乎警惕性很高,不愿轻易接受眼前的人。
这时,有一个语气极为豪迈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当即打断了人群的议论。
“远处的小哥,你过来!”
阿力怀着忐忑的心情,默默走向他们,逐渐看清了那些人的样貌。
他们是一群典型的沙漠游民。面容棕黄,五官鲜明,深陷的眼眶中透露出一丝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内心的坚强不屈。他们穿着一身米色的长袍,头戴白色头巾,用来遮挡日晒。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朝着阿力走来。他是个光头,留着一脸络腮胡,鼻梁上有刀疤,看着非常凶恶。而且他的腰间挂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弯刀,看着极为锋利,用来砍下人的头颅肯定不在话下。
弯刀上残留着一些淡红色的血渍,阿力注意到了这一点,咽了口唾沫,更加感到不安。
“你是什么人?”壮汉大声问道。
阿力紧张地回答:“我的名字叫阿力,额请问您是?”
“我是这个商队的头领,乔纳森。你需要什么帮助?”
领头人的话语非常直接,声势逼人。但是他似乎愿意提供帮助,这倒是让阿力安心了些。
阿力问道:“那个我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什么?”这话让头领乔纳森感到有点惊讶,“你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阿力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处境。
乔纳森沉默地打量了一番阿力的肤色,以及他那奇怪到爆的着装,渐渐恢复平静,说道:“这里是贫瘠沙漠,位于诺德王国附近。”
“诺德王国?王国?”
阿力一惊,总感觉自己从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至少,不是当今世界上出现的地名,现代世界上哪有什么王国存在,早就灭亡了。
阿力顿时联想到,自己莫非是穿越了?就像二次元动漫里面经常出现的那种异世界穿越,神明派自己来拯救世界?
“但是,真的可能吗?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阿力难以置信地暗想着,自己难道是天选之人?
望着得意洋洋的阿力,乔纳森沉默片刻,问道:“看你并不是本地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阿力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可能要花时间想想。”
看着阿力疑惑的神情,乔纳森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前方远处,说道:“我们正打算回到诺德王国,你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待在野外太危险了。”
“真的吗?”
“真的。”
阿力自然不想待在这个热死人的沙漠里面,立马点头说道:“好,好!我要去!”
乔纳森听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说道:“奥罗拉,你给他拿一条头巾来,这个小哥要和我们一起同行。”
话毕,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女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两手拿着一条米色头巾。她的五官较为瘦俏,嘴唇微厚,唇上涂着一层海洋一般青碧色的唇膏,眼角也勾勒着青碧色的眼线,看着既神秘又刚毅,有股现实中埃及女性的别样韵味。
对于乔纳森的决定,她显得有些犹豫,问道:“真的要这样?这个人看起来这么古怪”
乔纳森神情不变,说道:“有什么疑问,你就在路上问他吧。”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奥罗拉把衣服给他,并默默地走向人群中,似乎准备继续赶路了。
奥罗拉微微蹙眉,不再发问。她走到阿力面前,把手中的米色头巾交给了他。
阿力问道:“这是”
奥罗拉答道:“给你套头上,挡着点阳光。”
“哦谢谢。”阿力微涩说道。他把头巾系在自己的额头上,一道凉爽的阴影顿时从天而降,让他感觉脸上的灼烧感消退了不少。
他默默看向远处的乔纳森,暗自想道:“这个人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意外地挺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