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怀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听从了虞皇后的话,决定将手中那颗千年冰珠献出。
母子俩到朝华宫时,见到尹逍慕,当时就有些不爽快。
“皇上龙体抱恙,臣妾都还没来得及到朝华宫,没想到楚阳王这么快就赶到了,真是孝心可嘉啊。”
“参见皇后娘娘。”对于她的阴阳怪气,尹逍慕面无二色,行礼过后不冷不热地回道,“逍慕今日进宫欲同父皇商议政事,恰巧听说父皇染病,自然不敢轻视。”
“如今楚阳王可是大忙人,手中的要事关乎着民生社稷,可万万马虎不得。若楚阳王有心,不妨让楚阳王妃进宫,让她替你尽这份孝道。本宫也许久未见楚阳王妃了,她若进宫,正好可以陪本宫说说话。”虞皇后说到最后,红唇挂起了亲和的微笑。
“是。”
尹逍慕略低着头,语气上听似是应她的话,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凉薄的唇角不自然地牵了一下。
要他女人进宫?她做好了当废后的准备,还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皇后,你们来此有何事?没事别来打扰朕!”尹承佑在龙床上听着他们对话,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他现在需要楚阳王这个儿子救命,结果这皇后却在此阴阳怪气……
这时候斗劲儿,是想他死得快些吗?
“皇上,您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适?”虞皇后立马调头,坐上龙床的瞬间便换上了一脸的关心。
“御医为朕施了针,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尹承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皇上,您到底犯了何疾?臣妾真是担心死了!”虞皇后哽咽起来。
“问这么多做何,说了你们也不懂,还只会胡思乱想!”尹承佑闭上眼,很明显地避谈她这个问题。
“皇上,听说您让人发榜寻药,臣妾和宇儿得知,立马赶了过来。皇上,您可知,宇儿那里正好有一颗千年冰珠……”
闻言,尹承佑猛地睁开眼,目光直接射向大儿子。
尹怀宇上前,躬身道,“父皇,儿臣早年外出巡视民情,有幸得到一颗千年冰珠,听闻父皇正寻药治病,儿臣愿将冰珠献给父皇,愿父皇早日康复。”
尹承佑惊喜不已,“真的?冰珠现在在哪?”
“在儿臣府上。”
“那还不赶紧取来!”
“父皇……”
尹怀宇还想再说什么,虞皇后突然打断他,由她向尹承佑说道,“皇上,您龙体抱恙,别说一颗冰珠,就是要宇儿替您受过,那也是他身为儿子应该做的。宇儿对您一片孝心,天地可鉴,可您瞧瞧,您是如何待宇儿的?明日就是宇儿大婚,可他身为尹家嫡长子,却连个‘身份’都没有……”
说到最后,虞皇后掉下了眼泪,并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尹承佑看了看大儿子,叹了口气,“老三在这里,你让老三说说,从小到大,朕最器重的是谁?最疼爱的是谁?你身为兄长,不能仗着朕的器重和疼爱便任性胡为,若是朕不加以惩戒,那你其他皇弟皇妹如何作想?尹家的威严、朝堂的威严、朕的威严,你可有想过?”
尹怀宇膝盖一弯,跪下痛声忏悔,“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定痛改前非,从今以后爱护皇弟皇妹,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解愁!”
尹承佑欣慰地点头,“朕相信你能做好。你且先带老三回府拿药,待朕愈后便下诏。你是嫡长子,又是朕悉心栽培的儿子,你的能力朕再了解不过,自然不会让你在朝中碌碌无为。”
虞皇后一听,赶紧抹去眼角的湿润,起身走到儿子身侧,欢喜地拜谢,“臣妾替宇儿拜谢隆恩。”
“谢父皇恩典。”尹怀宇也欣喜地磕头。
“都起来吧。”尹承佑随即朝尹逍慕看去,“明日你大皇兄大婚,让他来回奔波恐会耽误婚事,就由你同去他府中取千年冰珠。”
虞皇后和尹怀宇同时沉了脸。
但尹承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摆手催促,“快去吧,朕还等着用药呢!”
尹怀宇想说什么,但被虞皇后悄咪咪制止住了,并示意他快些离开,眼下什么都不重要,把他父皇哄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没多久,尹逍慕便随尹怀宇出了宫。
兄弟俩一路无言。
到了大皇子府。
进了主院。
尹怀宇连坐都没邀请,只让尹逍慕在花园里等着,他去库房拿药。
尹逍慕也没任何不满,负手立于花园中,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明日尹怀宇成亲,新房就设在主院,房檐树上,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绸和红灯笼,门窗也贴着大大的‘囍’字,虽然已经天黑,可院里奔走忙碌的人并不少。
突然,一名婆子从不远处跑来。
路过尹逍慕身侧时,惊愕地刹了一脚,“参见……参见楚阳王殿下。”
尹逍慕挺拔的鼻翼微微动了动,眸光打量地盯着她怀里的衣物,“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婆子立马将怀里的衣物拢紧,解释道,“回殿下的话,方才有个丫鬟不小心摔出了一身血,奴婢怕这些东西给新房带来晦气,这便拿去后院处理。”
借着院中高悬的灯笼火光,尹逍慕微眯着眸子,继续盯着她怀里染血的衣物看。
“楚阳王殿下请随意,奴婢还有事便先退下了。”
婆子说完拔腿慌张跑了。
尹逍慕抿唇,目送她消失后又继续如石雕般望着虚空。
一整日不见她,也不知她此时睡下没有……
突然,凌武匆匆找过来。
见他神色隐含焦急,尹逍慕眉心不由得蹙起,“何事?”
他出门在外都带着凌武和玄柒的,只是进大皇子府,他不想让尹怀宇起疑,便让二人在大门口等候。
凌武附上他耳根,用着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禀道,“王爷,大皇子府附近发现了夫人的人,属下找机会问了,听说是周家小姐失踪,王妃同府里的人都出府寻人了。”
“什么?”尹逍慕俊脸一沉。
他在意的不是周倾璇失踪,他在意的是,周倾璇失踪,以她女人跟周尘的关系,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正在这时,尹怀宇从库房过来。
凌武赶紧退至尹逍慕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三弟,千年冰珠稀罕贵重,如今又关乎着父皇安危,以防途中歹人作乱,要不还是我护送你入宫吧?”尹怀宇手中紧紧握着一白帕,白帕明显包裹着一四四方方的硬物。
千年冰珠不同于寻常物,必须用特制器具封装,尹逍慕见他裹装得神秘,一点都不奇怪。
他点头应了尹怀宇的‘护送’,只是行到大门外,上马车前,他道,“天色已晚,宁儿还在府中盼本王回府,容臣弟交代手下几句,让他们先行回府。”
尹怀宇‘嗯’一声,先上了马车。
尹逍慕将凌武唤到一旁,虽然没人听见他究竟说了什么,但大门高悬的灯笼下,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寡淡,并无任何异常。
凌武领命后便朝楚阳王府的方向去了。
尹怀宇只带着玄柒返回宫中。
虞皇后还在朝华宫陪着尹承佑。
接过儿子献上的寒玉打造的盒子,尹承佑迫不及待地打开。
顿时一股寒气直冲他脑门,刺激得他猛地仰头,差点因为寒气过重而抽搐过去。
尹逍慕眼疾手快地夺过寒玉盒子,‘啪’地盖上。
“皇上!”
“父皇!”
虞皇后和尹怀宇吓了一跳,惊呼着上龙床将人扶住。
尹承佑好不容易才缓回气,瞧着三儿子那黑沉的脸,赶忙朝左右母子斥道,“明日宇儿大婚,你们在这里做何,是想让朕取消婚事吗?”随即他又交代三儿子,“把冰珠拿给御医,让他们早些炼制出解药,要是治不好朕的病,朕非摘了他们脑袋不可!”
他赶母子离开,自然是为了早点得到解药,有他们在,三儿子怎么动手?
而后面一番话,明面上是威胁御医,可实则却是警告尹逍慕这个老三……
虞皇后是不想离开的,毕竟他还没下诏书恢复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呢!可瞧见尹承佑不耐烦他们待在这里,加之儿子也冲她递眼色,她便也只能随儿子拜退。
等他们母子一走,尹承佑便指着尹逍慕手中的寒玉盒子,“这……这就是千年冰珠?你确定他能解朕所中的绯火之毒?”
尹逍慕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水火相克,水火既济,要解绯火之毒,非千年冰珠不可。只是千年冰珠非寻常物,随意碰之便能受其寒气所伤,何况是服之。儿臣说了,这只是药引,真正的解药还需通过千年冰珠提炼,只是这宫中并无儿臣需要的药材,还请父皇给儿臣一晚时间,让儿臣回府将解药练出。”
尹承佑捂着心口,不满地瞪着他,“要一晚上?若今晚毒性又发作,朕该如何?”
尹逍慕从袖中取出一药瓶,倒了两枚黑色的药丸递给他,“父皇服下此药,睡着的这几个时辰内,毒性是不会发作的。”
尹承佑抓过药丸就送入口中。
他倒是不怀疑这个儿子会害他,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这个儿子和他母妃真的想要他的命,他早就没命了,用得着费如此力气加害他?
……
一晚上,没有周倾璇任何消息。
周尘一双眼都熬红了,满眼的血丝,苍白的气色,把从外面归来的人都吓了一跳。
“宁姐……”
看着归来的夫妻,他一头奔向裴映宁。
可就在他即将将裴映宁抱住时,尹逍慕猛地和裴映宁换了个位置。
周尘一把抱住身前人,发现触感不对,顿时哭丧着脸将人推开,“我跟我宁姐撒个娇求个安慰,你添什么乱啊!”
他是无比怀念上辈子,宁姐可是他一个人的!
尹逍慕冷眼剜着他,道,“你也可以同本王撒娇,本王也能给你安慰。”
周尘跳脚,“你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能给我什么安慰?我要我宁姐!”
“行了,你没看他都着急上火了吗?”裴映宁没好气地把尹逍慕拉到一边,然后对周尘道,“虽然没有二姐的确切消息,但是我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闻言,周尘激动问道,“有消息了吗?”
裴映宁点了点头,但没有明说,只催促他,“去洗把脸,再换身衣服,今日大皇子府宾客众多,我们要见机行事。”
周尘愣,“宁姐,你的意思是我二姐在大皇子府?”
裴映宁沉下嗓音,“尹怀宇大婚,府中巡卫森严,我和王爷去蹲守,是发现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无法靠近,所以不能确定。不过一会儿就能去大皇子府,到时再找机会打探。”
尹逍慕向她描述了婆子处理血衣的事。
之所以他怀疑上大皇子府,关键就在那件血衣上,那婆子说是丫鬟摔出的血,可大皇子府的丫鬟服侍有别于普通人,哪怕那件衣物染了不少鲜血,但也能辨出那件衣物并非丫鬟的。
婆子为何要说谎?
其次,他们蹲了一晚上,发现新房守卫森严,连半夜都有侍卫频繁巡视。
尹怀宇在别的屋睡觉,新房是给新人准备的,新人都还没过门,谁还会袭击新房不成?
裴映宁原本是想动手的,可守卫实在多,他们毫无准备,硬闯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何况他们完全没证据证明周倾璇就在大皇子府……
所以他们只能按耐住性子,打算天亮后名正言顺进入大皇子府,然后想办法仔细打探。
……
虽说尹怀宇现在不是太子了,但碍于皇家颜面,来的文武官员还是不少。
戏台子都搭了好几处,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而裴映宁他们今日的目标,一致盯着新房。
只是,新娘还没接来,新房依旧是重地,除了侍卫外,还多了不少丫鬟婆子。
见此情况,周尘无比抓急。
裴映宁为了引开这些人注意,假借迷路闯到了新房,然后当着一众丫鬟婆子以及侍卫的面,突然倒下。
金嬷嬷赶忙大声呼救,“快来人啊,我们王妃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