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妃……”周常海吃力的开口。
裴映宁转身看去,然后在床边坐下,轻拍着他的肩,语气自然而然的低下,“周大人,你别动,好好养伤。”
“王……王妃……罢了……不要……不要去找麻烦……只要……只要他不伤……不伤害尘儿……”
“周大人,你别激动,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才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保证不会再乱来的。尘尘儿那里你和夫人更不用担心,他和二姐都很好,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绝不会让他们被人欺负了去。”裴映宁耐心哄着他。
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儿女,秦氏忍不住关心,“王妃,尘儿和璇儿他们现在在何处?”
裴映宁回头冲她笑了笑,“夫人安心便是,他们在回京的路上,我和王爷因为有急事处理,所以先回来了。”
秦氏非但没安心,还焦急道,“他们回来作甚?如今太尉处处针对我们,他们爹都这样了,他们若是回来,只怕也免不了被太傅报复!”
裴映宁瞧着她满心满眼的害怕,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尹逍慕自看过周常海的伤势后便一直在桌边写着什么,只是秦氏同裴映宁说着话,没有太在意。
直到他起身走向她们,将写满字的纸递给秦氏,秦氏接过一看,才发现他写的竟是一些药材名字。
“派人送去楚阳王府交给尤林,让他今晚务必将所有药材备齐。”
秦氏满心都是疑问。
楚阳王精通药理吗?从来没听说过楚阳王会看病抓药啊!
莫非是治伤的偏方?
想到这种可能,秦氏也赶紧福身谢过,然后将药单交给管家,让管家速去楚阳王府。
除了给药单,尹逍慕看着周常海,低沉开口,“王妃对令郎和令嫒极其偏爱,若周大人和夫人不放心,待令郎和令嫒回京,不让他们回府便是,王妃会另做安排。”
周常海感激得直点头,“多……多谢。”
秦氏也再次向他们蹲膝示谢。虽然心里挂念儿子和女儿安危,可楚阳王都开口了,她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尹逍慕给了药单让人去楚阳王府拿药,很明显他们夫妻是没打算离开的。
管家的速度也很快,一个时辰不到便将尹逍慕所需的药材从楚阳王带来了。
看着他亲自捣药,还亲自给自家老爷上药,秦氏惊吓得不轻。
就连周常海都险些不顾伤势从床上蹦起。
“王……王爷……使不得……让……让下人……”
不等他吃力说完,裴映宁便打断他们,安慰道,“这是我家王爷从神医白寒那里得到的良方,旁人就算能做也做不好。”
说完,她给尹逍慕递了个眼色。
尹逍慕清了清嗓子,低沉道,“寻常的药周大人用了,最快也得三五月才会有所好转。何况周大人伤势严重,就算好转也会落下病根,轻者跛脚,重则无法行立。神医的药方若是用对了,周大人只需静卧三月便能痊愈,不会落下任何病根。”
闻言,秦氏立马从惊吓变成惊喜。
周常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欣喜只是有的,但瞧着尹逍慕亲自捣药的动作,他心里更多的是惊疑。
就算楚阳王认识神医,可他用药时娴熟的手法是如何炼成的?
从儿子痴傻症变好以后,神医的名字便时常被他们提起,可他也从来没听儿子说见过神医……
他定定地盯着尹逍慕那张冰雕似的脸,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这猜测一出,顿时让他额角冷汗直下。
楚阳王竟是神医白寒?
皇上可知道?
“老爷,您是高兴坏了吗?发什么愣啊?”秦氏见他眼神呆滞,赶忙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咳咳……咳咳……”周常海回过神,但因为激动,险些让自己一口气没提上来。
“老爷,您冷静些,王爷可是说了,只要您静心休养,三个月就能痊愈,还不会落下病根!”秦氏怕他没听清楚,将尹逍慕的话复述给他听。
“有……有劳王爷……咳咳……”周常海还是难忍激动,怎么都没想到那活在传说中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医白寒竟然就是他们东乌国被朝堂冷落的皇子!
“老爷,您快别说话了,没瞧见王爷正给你上药吗?”秦氏见他激动莫名,忍不住轻斥提醒。
周常海这才渐渐的稳住气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夫妻俩在周府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才回楚阳王府。
一群小姐们早就在主院等着了。
行完礼,一双双美目含羞带怯的盯着尹逍慕,其中一女子甚至主动站出来,柔声细语对尹逍慕说道,“王爷,听说您和王妃一夜未归,小女瞧着你们满身疲乏,定是累坏了。王妃姐姐还要教导各家小姐习武健身,不如让小女服侍您休息吧?”
裴映宁唰地冷了脸。
昨日她很克制,并没有真正的为难她们,就算安雪月和庄子秋被赶出府,她也没落井下石过一句。
她没发飙,除了想看尹逍慕的态度外,也是给这些女子一个机会,希望她们能识趣点,知难而退,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个点头之交。
可一晚上过去,这些女子非但没有认清自己的状况,居然把她当成死人,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勾引她的男人!
“滚!”
她还没发飙,身旁的男人已动了怒,冷冽如刃的眸光从那女子脸上掠过后,牵着裴映宁的手便回了卧房。
随着‘砰’声,房门颤抖。
那响声仿佛落在了众小姐身上,众小姐身子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房里传来冷冽的嗓音,隔着门板都砭人肌骨,“尤林!把她们带去别处,谁敢擅自出入主院,当刺客处置!”
尤林赶紧带着侍卫驱人。
其他小姐一看形势不对,争相离开主院。
唯独那名自荐枕席的小姐,惨白着脸难堪地立在原地。
尤林瞧着她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沉着脸上前,道,“祝小姐,请吧。”
祝兰淳眨了眨眼,泛红的眼眶滚出两滴晶莹,戚戚地转头看向他,哽咽问道,“尤管家,我们真的入不了王爷的眼吗?”
尤林微微眯眼,意味深长地道,“祝小姐,如果你是王爷,您看得上这些被送来的人吗?”
“我……”祝兰淳语塞。
“恕小的多嘴,你们来之前就应该能想到,若是我家王爷真那么好拿捏,便不会至今才有王妃一人。”
“可是我们没有退路。”祝兰淳突然掩面哭了起来,“我们都是一群在家中不受宠的,皇上挑中了我们让我们来楚阳王府,我们不敢抗旨。便是我们主动离开楚阳王府,也会被人嘲笑,回到家中更是生不如死。除了做王爷的女人,我们还有什么法子?”
她这一番话还真是把尤林给说为难了。
这十个女子,论家世,都还过得去,可论地位,都是庶出,别说他们王爷瞧不上,就算他们王爷瞧得上,那也是没资格做正妻的。皇上把她们挑出来,纯属就是给他们王爷和王妃添堵的。
要王爷和王妃接受她们,那是不可能的。
可直接撵吧,一下子又会得罪太多人。
让她们自行离开吧,她们又都是些柔弱女子,离开楚阳王府,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正在这时,房门从里打开。
尤林抬头望去,“王妃……”
祝兰淳也抬起了头。但她只看了裴映宁一看便又低下头,接着往地上一跪,哭声颤颤,“王妃……请王妃为小女指点迷津……”
裴映宁开门,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只是,她无法确定这祝小姐究竟存的什么心思,是真为自己的处境为难,还是有意博同情……
“祝小姐,是吧?”她走出房门,下了台阶,在祝兰淳面前立定,“起来说话。”
跪着,她没办法观察她的神色。
祝兰淳抹着眼泪起身。
她们这批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她也不例外,就连哭得一脸是泪都楚楚动人。
裴映宁定定地凝视着她,认真问道,“如果给你一条明路,既不招王爷厌恶,也不招皇上怪罪,你愿意吗?”
祝兰淳张着嘴,似很难相信般,“王妃,有这样的法子吗?”
“如果你真想摆脱现境,我和王爷会对外宣称你染病在身,需送去别处静养。而王府会给你一笔不菲的银子,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只是有个条件,这一年半载内你不能回祝家。”
“真的可以这样吗?”祝兰淳仿若做梦版,湿润的眼眶里泛起了亮光。
“你只需说你愿还是不愿?”裴映宁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女愿意!但凭王爷和王妃安排!”祝兰淳扑通跪地,并向她重重地磕了一头。
裴映宁眼眸中也多了一丝温度。
其实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果银子能打发她们,她不会吝啬的。反正她会记账,找到机会她自会向皇帝‘讨’要,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确定祝兰淳是真的愿意离开后,随后裴映宁便又同她商议,让她去问问其他小姐的意思,换言之就是让她去做其他小姐的工作,说服一名小姐同她一块离开,她便能多拿一百两。
祝兰淳简直不敢相信,除去她,还有七位小姐,要是都被她说服了,那她便能多得柒佰两银子!
加上她该有的安置费,简直就是一笔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要知道,她在家中地位不高,每月那点月钱被嫡母扣来扣去,最后还不如府中下人拿得多。说得好听她们是大家小姐,可在家中,她们身份又比下人高得了多少?
有了巨款傍身,她可以去别处置办田地安身立命,谁还再回家受嫡母欺凌和压迫?
看着她满怀笑意的离去,裴映宁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她是真担心这群女人倔强,膈不膈应都是小事了,最主要的是太浪费她的时间了!
眼下,总算能松口气了。
祝兰淳离开后,尹逍慕便从房里出来。
彼此相看,眼中都带着笑。
只是,不等他们再回房,门房侍卫便匆匆来报,“启禀王爷,宫中来人,说是皇上要您同王妃即刻进宫。”
裴映宁眉心顿蹙。
皇帝要她进宫……
这是对她忍无可忍了吗?
她朝尹逍慕看去,尹逍慕似是早就料到一般,非但没一丝紧张之色,反而说得云淡风轻,“那我们便走一趟吧。”
她能说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别说皇帝对她忍无可忍,她还憋着一肚子粪呢!
……
御书房。
这是裴映宁婚后第二次见这位皇帝公公。
回想第一次,她觉得这皇帝公公儒雅随和,虽是帝王,但没有帝王威压,刷新了她心中君王慑服天下的威严感。
但现在,她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唾骂自己眼瞎。
行礼过后,尹承佑并没有让他们起身,而是目光凛凛地直视着裴映宁,就连语气都充满了审问。
“裴氏,听说安家小姐和庄家小姐昨夜被撵出楚阳王府,可是她们哪里做得不妥,还是说你对朕给楚阳王挑选的人有何不满?”
裴映宁是真想口吐芬芳,问候他家各仙人!
这一开头便把屎盆子全往她头上扣……
“回父皇,是儿臣将人撵出府的。”尹逍慕面无表情地开口。
“她们做错了何事?”尹承佑不满地瞪着儿子。
“儿臣看她们不顺眼。”
“你……”尹承佑脸色沉下,目光又凛凛地射向裴映宁,“可是她们太过优秀,让裴氏心生嫉妒了?”
裴映宁听得差点吐血。
这TM真是鳖下的东西——王八蛋!
“父皇,她们确实优秀,优秀到儿臣见到她们都自惭形秽,是儿臣配不上她们,儿臣也承受不起父皇的厚爱。”
“朕问你了吗?朕问的是她!”尹承佑起身,怒指着一直没开口的裴映宁,“若你不是心生嫉妒,为何那般针对许家小姐?你可知,那是朕给楚阳王挑选的妃子,你竟然使手段毁掉她的清白!裴氏,你可知罪?”
“回父皇,儿媳不知。”
“放肆!”尹承佑怒斥,“你不把她们放在眼中也就罢了,居然连朕也不放在眼中,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