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姜柚的这番介绍,陈氏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她隔空与邓飞对视了一眼,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在起伏,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她在努力摆脱一种无形的束缚。
最先发疯的是姜老太,她生了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姜老三,她心里清楚,以姜老三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再生孩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们老姜家就只有姜耀祖这么一个独苗苗,她向来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大孙子,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想着他。
一身狼狈的姜老太尖叫道:“你个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姜柚一脸淡定地托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明明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却无端让人感受到了嘲讽。
她笑着说道:“哦,你大孙子没了。”
姜老太简直要抓狂了,声音尖锐得都破音了,半瞎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边瞅,误打误撞地看向了陈氏的方向:“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又皮痒了是不是!还真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了不得的少奶奶了?”
姜柚笑了笑:“哦,你大孙子没了。”
反正不管姜老太说什么,姜柚都只有这一句话。
毕竟姜老太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都不痛不痒,而她说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往姜老太的心窝里戳刀子。
至于姜柚为什么会知道姜耀祖不是姜老三的孩子,这都是她从小说原剧情中发现的,
原剧情中,原身的结局是跟前院一个长工私通,丑事暴露的两人被家族里的人秘密处理了。
而她的性格和想法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转变,一是因为人一旦压抑久了,感情就会在某一时刻爆发,喜欢上自己的小叔子,这是她思想转变的第一步。
二是因为她意外发现了姨娘陈氏跟其他男人的私情,她爹还没死,她姨娘却在外有了别人,而她一个死了丈夫的,甚至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的,却只能守着活寡,这对她来说冲击不可谓不小。
三则是因为人本就有七情六欲,欲望本就是人之常情,只为了所谓的“贞洁”和“妇道”,就把她困死在了这深宅大院之中,她内心深处是抗拒的。
小说中描写的,原身看见姨娘陈氏与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在一起,姜耀祖也在其中,三人逛街之后,还去了饭店里吃饭,看上去真像是一家三口。
而且面对男人时,姜耀祖张口就喊“干爹”,喊得十分顺口。
后来原身再看见姜老三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那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叫邓飞,以前姜家发达的时候,为了生意,邓飞经常讨好姜家,而姜老三本就是个混不吝,当时仗着自己的家世,没少为难邓飞。
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姜家没落了,邓飞反而混出头了。
看到这段的时候,姜柚心里就有怀疑,邓飞就在这苏州城内开了一家五金洋杂货店,要找到他很容易。
短暂打了个照面,姜柚就发现,这个人看似儒雅亲和,实际上自私狠辣,就他这种性子,以前被姜老三为难,肯定会怀恨在心,愿意跟陈氏扯上关系,大概率是为了报复。
但他却愿意给姜耀祖钱花,这就很不对劲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帮姜老三养儿子的。
昨夜姜柚暴揍姜耀祖的时候,趁机拔走了他的一根头发,现在虽然没有亲子鉴定的技术,但她有万能的系统,一直没有事做、只能摸鱼的002争着抢着把任务做了。
系统都被这个前辈的工作热情给惊到了。
结果跟姜柚想的完全一样,姜耀祖跟邓飞还真是亲父子。
要教训姜家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狗咬狗,别脏了自己的手,而要让他们内讧,就应该捅到心窝子去,这才是最痛的地方。
他们最疼爱姜耀祖这个独苗苗,觉得他才能延续姜家的香火,那真是可惜了,他们老姜家三代单传,就要断在姜老三这一代了。
不过几个来回,气疯了的姜老太就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三儿啊,还不赶紧管管你这个闺女!听听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姜老太伸手去抱姜耀祖,胳膊干瘦,用的力道却很大,紧紧把他箍住,仿佛怕这个大孙子跑了一样。
姜耀祖也伸手抱住她,干嚎道:“祖母啊!我肯定是你的孙子啊!姜如意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想整我!”
还在懵逼状态的姜老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脱口否认道:“少在这里说些颠三倒四的话,耀祖不是我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老子亲眼看着他出生的!”
姜柚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起来:“你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是不要进水,一摇就咣当响,你看着他出生的,跟他不是你亲生的有什么关系吗?”
不等姜老三发火,她就看向姜耀祖,笑眯眯地说道:“我可是好心好意,想让分别多年的亲生父子团圆的,毕竟邓老板年近半百,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以后这偌大的家业怎么办?老了之后谁来帮他养老?”
正在干嚎的姜耀祖被这句话点了一下。
他看了看一身酸臭的姜老三,又看了看西装革履的邓飞,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了,如果他真的是邓叔叔的孩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
姜耀祖在心里打起了算盘,鼻子里呼出热气,连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他爹早就败光了家业,如果他死了,可能除了赌债,其它什么都留不下来,可邓叔叔不一样,邓叔叔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但供他小小挥霍可是没问题的!
而且邓叔叔没有孩子,如果他们真是亲父子,那他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以后邓家的东西可都是他的!
姜耀祖心里一动,缓缓收声,迟疑地松开姜老太,也不跟她抱头痛哭了。
除了姜柚以外,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她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伸手摸了摸闻钦毛茸茸的脑袋,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小声地说道:“有好戏看咯。”
闻钦对这种家长里短没什么兴趣,但他能感觉到姜柚很兴奋,乖乖地在她掌心蹭了一下,然后把她有些冰凉的手塞到了自己柔软的肚子下捂着。
系统和002备好了西瓜和瓜子,一边吃一边点评在场几人的表现,它们近来没少追民国家庭伦理剧,如今有现成的瓜吃,可是兴奋不已。
姜老三转头去瞪一直不说话的陈氏,粗声粗气地骂道:“妈的,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做什么不说话!?”
陈氏连忙用帕子捂住脸,哀哀戚戚地哭喊起来:“当家的啊!你怎么能信她的胡话呀!她就是想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你……你要是不信我,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她暗中给姜贞吉使了个眼色,作势就要朝柱子上撞。
姜贞吉连忙扑上来拦住陈氏,哭哭啼啼道:“娘啊!你可别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这不就中了某个人的计了吗?”
她抱住陈氏,用发红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姜老三:“爹,姜如意分明就是看不得我们好过,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呢!娘跟了你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姜柚勾起嘴唇笑了笑。
果然,本来有些犹豫的姜老三立刻黑了脸,陈氏是什么样的人?
他回想起了陈氏出身勾栏的事,回想起了她曾经与其他男人相处的事,想起了她嫁给他多年却依旧风尘的做派……
曾经他有多喜欢矫揉造作的陈氏,现在就有多怀疑她。
姜贞吉看不懂脸色,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地哭诉她娘这些年有多不容易,这一说,就不得不提到姜老三这些年对家里不管不顾的事。
姜老三是越听越不得劲。
姜柚讽刺地笑了笑,古往今来,大部分男人都有两个爱好,逼良为娼和劝妓从良,当初陈氏嫁给姜老三的时候,年华正好,姿色、身段、经验等在行业里都算是拿得出手的。
他当时肯定是喜欢的,但现在可就不是这样了。
“你给我闭嘴!”陈氏咬了咬牙,猛地把帕子塞进了姜贞吉的嘴里,说这些火上浇油的话还不如闭上嘴!
姜老三的脸色变得铁青,强压住怒火,转头去看一直不说话的邓飞,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道:“邓老板,真是让你见笑了。”
想他以前有钱的时候,这邓飞给他提鞋都不配,现在他却要反过来去讨好他。
邓飞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慌张,他跟看戏似地,心里只觉得格外痛快,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说道:“哪里。”
邓飞虽然没有孩子,但绝对不会认姜耀祖这个儿子的。
一是他看不上陈氏,更看不上姜耀祖,这孩子都被养废了,染了一身恶习,认了他,就跟被狗皮膏药粘上差不多。
二是他能有如今的成就,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靠妻子的娘家,他妻子是个暴脾气的人,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而且他们虽然一直没有孩子,但他妻子从娘家领养了一个,教得挺好的,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邓飞不打算认姜耀祖,姜柚倒是不意外,她冷笑一声,凤凰男靠老婆发达了,现在却背着她在外面乱搞,他以后也不会好过的。
姜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议道:“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验血啊,姜耀祖的亲生父亲是谁,到时候自会有分晓。”
其实验血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不过现在的人大部分都很信这个。
陈氏绷不住了,立刻喊道:“不行!”
这句话一喊出来,她就觉得要遭,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起来,如擂鼓一般,颤抖不止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仿佛在寻找支撑以应对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陈氏捂着脸,挽尊道:“这就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邓老板!”
姜老三哪里还会信这些胡话,他死死地瞪着陈氏,鼻孔放大,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攥紧,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跟扭曲的蚯蚓似的。
邓飞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姜老三的肩膀,笑容很是意味深长,说道:“老姜啊,你们家的事,我不方便插手,就先走了。”
说完,他微微扬着下巴,优越感尽显,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了。
邓飞笃定,姜老三绝对不敢拦他。
果然,等邓飞下楼了,身影都看不见了,姜老三还是一脸憋屈地站在原地,嘴唇都气得哆嗦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枯枝般瘦弱的双手只能无力地垂下。
他现在就是个没钱没势的下三滥,只能窝里横,有火气只敢朝家里人发。
姜柚知道接下来的该上武打戏了,她不打算继续看,抱着闻钦猫猫,优雅地站起身,瓷青色的裙摆滑落,盖住了小腿,她笑着说道:“那我也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解决问题了。”
司机立刻挡在她面前,小桃也跟在后面。
姜柚刚走出房间,身后就爆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姜老太摸索着朝陈氏扑过来,极度的愤怒之下,力气居然格外大,一把揪住陈氏的头发,扯得头皮生疼。
“你个小贱人!你说,耀祖到底是不是我老姜家的种!”
姜贞吉跟陈氏离得近,不小心被误伤到了,尖叫一声,捂住发红的脸,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表情有些惊恐。
陈氏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此刻也是来了气,立刻就反手拉扯住姜老太的衣领子,跟她就在地上厮打了起来:“你个老不死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姜老三受到的打击太大,现在可以说是一点心气都没有了,半天缓不过神来,一脸颓废,本就难看的脸色渐渐变青,看着似乎快要上不来气的样子。
而鼻青脸肿的姜耀祖躺在病床上,脑子里还在幻想自己跟亲爹相认之后的美好生活,无意识地咧嘴笑了起来。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姜柚一脸淡定,身后的司机和小桃一步三回头,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震惊地张大嘴,一会儿感同身受地呲牙咧嘴,一会儿又忍不住摇头晃脑。
尖叫声不绝于耳,闻钦趴在姜柚怀里,抖了抖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