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着月色长裙,裙上绣着几枝明艳傲然的红梅,她外罩一件白色狐领披风,一如那红梅一般冷艳又明丽。
薛泽挑挑眉梢,似乎几日不见,她便会更美上几分。
薛泽掩下眸中的之色,勾唇笑道:“被拒绝的人又不是你,你何苦这般唉声叹气。”
“世子都听到了?”云嫣然牵唇,淡淡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
薛泽全当没听出她话中的别有深意,也学着方才江和的语气询问道:“那不知乡君可有心仪之人?”
云嫣然面上浅笑不变,“玉颜阁还有世子的一万两,世子要尽快找个世子妃花掉才是啊。”
薛泽一笑,还真是一点亏不肯吃。
薛泽刚想说那一万两全当给她了,眸光倏然闪了闪,唇角漫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本世子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既可帮乡君摆脱江和,又能不浪费一万两银子。”
云嫣然正纳闷这两者有何关系,便见薛泽勾唇笑道:“本世子恰好缺个世子妃,乡君来当岂不皆大欢喜?”
云嫣然略怔了下,旋即唇畔轻扬,弯眉笑了起来,“原以为世子不苟言笑,不想竟也这般会说笑。”
为了摆脱江和和薛泽掺和在一起,她除非是疯了才会这么选!
薛泽眸光深了深,眼帘微颤,旋即也翘唇笑起来,“本世子也觉得有点好笑。”
“何事这般好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给本王说说如何?”清冷的淡漠的声音犹如染上冷月清辉的冰雪。
云嫣然身子一颤,连忙抬眸望去,便见披着月霜的苏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薛泽挑了下眉,唇角漾起冷笑,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他站在了云嫣然身前,挡住了苏钰的视线。
“宁王,好巧啊!”
苏钰眸色沉沉,宛若深不见的幽潭,不知里面藏着何等可怖的危险。
薛泽脸上挂着笑,即便他的笑意不及眼底,可在他极盛的美貌下,他不笑也似笑,宛若国色天香的牡丹,无人能及其美艳。
“宁王爷,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道理你我最懂,不是吗?”
苏钰并不看他,视线越过薛泽落在他身后的一抹绣着红梅的衣袂上,“你可想与本王说什么?”
苏钰缓缓开口,淡淡的寥寥数字里有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期待。
云嫣然的心口又漫起了那丝丝痛意,似被什么东西从心口上挖走了一块,痛楚自那空缺之处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王爷,薛世子,恕我先行先告辞了。”她自诩无畏,可笑却也做了逃兵。
可她真的不敢再留,多留一瞬,她都怕自己再生出分毫不切实际的期待,不该有的幻想。
他是天上的明月光,她是枝头的一朵小花,当月光映照而下,它却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月亮。
如今,梦也该醒了。
与君同舟度,达岸各自归,他们都该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
望着少女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苏钰能感觉到她在躲他,可他不知这是为何。
薛泽瞥了一眼云嫣然的身影,啧啧摇头,遗憾道:“王爷气势威严,将清瑶乡君都吓走了,我们本聊得好好的呢……”
苏钰恍若未闻,只待云嫣然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转身而去,披风荡过,卷起灌木上的白雪,霜华一片,满目冷清。
薛泽眯了眯眼睛,抬手拂了拂肩头的薄雪,抬步踏进了已彻底暗沉下来的天色中。
服侍云嫣然睡下后,阿芙拖着疲惫脚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却突然有人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芙下意识要大叫出声,被墨东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喊什么,是我!”
阿芙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有毛病啊,走路怎么声音!”
墨东轻蔑的翻她一眼,“我是暗卫,走个路还要天下皆知吗?”
“哦。”阿芙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哦什么哦,你怎么搞的?你到底是想促成王爷和乡君,还是想拆开他们?”
“自要是促成啊!”
可看着墨东近乎凶狠的目光,阿芙也有些心虚,避开了视线噘着嘴小声嘟囔道:“可我也没想到总有意外发生嘛……”
“大姐,我求你了,靠点谱行吗?”她失败了不要紧,大不了下次再来,但他很有可能就见不到下次的太阳了!
墨东欲哭无泪,悲痛的宛若他才是那个情路不顺之人。
阿芙本有些不满“大姐”这个称呼,但看着墨东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阿芙不禁心生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将主子放在心上啊,堪称他们这些做属下奴婢的典范。
“容我好好想想啊……”阿芙托腮,仔细思忖着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眼睛一亮,“英雄救美如何?
这是话本子上成功率最高大的桥段,让他们两人其中一人深处险境,然后让另一人前去搭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好不好?”
墨东用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你觉得我们如何才能让他们深处险境?”
阿芙被问住了,这两人一个身手卓绝,一个聪慧机敏,他们两个的战斗力好像不够啊。
阿芙悲愤晃树,刹那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阿芙掩面只想仰天大喊,这题太难了,她不会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宣平帝留苏容在朝中监理政事,臣子对苏容虽敬,但到底还是对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少了分畏惧,每日呈上的折子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废话而已。
直至这日第一批难民抵达了长安,涌入了城中。
苏容招内阁及各部尚书商议此事,户部尚书不甚在意的道:“各地突降风雪自难免有百姓遭灾,可收拾些无人的庙宇出来,不至于让他们露宿街头。”
“庙宇虽可容身,可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没有炭火是会冻死的人。
而且这才不过九月,至少要等春暖之时他们才会归回各地,这段时间难民的口粮又该如何供给?”
苏容一连抛出多个问题,户部尚书想了想,道:“每日每人一碗粥食,一个馍馍,虽吃不好,但总归不会饿死人,挺到明年春时便好。”
苏容再度摇头,“钱尚书的这些办法对于收留这些难民来说自然足够,可若是难民增多呢?
这场大雪危及周边许多城镇,难民人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国库的存粮还要以备各地军需,难道要全部拿出来赈济灾民吗?”
“自然不能。”钱尚书蹙眉思忖道:“我们还可以让城中官商募捐……”
“一次两次尚可,但也不能一味指靠官商,否则也只会引来众人不满。”
钱尚书的眉毛落了落,脸上浮现一抹不耐,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而已,竟比陛下还难缠。
他随口道:“那便将他们拦在城外,不许进城。”
“此举更不可行。”苏容神色郑重,总是温和的眸中染着悲悯,“故土难离,若非走投无路百姓们也不会抛家舍业做难民。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朝廷上,可若连我们都放弃了他们,百姓就彻底没有了活路。
届时尸荒遍野,甚至会引起民愤民怨,最后变成暴动,引起朝堂动乱……”
“老臣理解太子殿下忧心国事,但此举未免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
秦阁老摇头,不赞成的道:“钱尚书此言差矣,防患于未然,太子殿下所想甚是周到。”
钱尚书挑了挑略有下垂的眼角,语气微冷,“那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待苏钰将想法道来时,秦阁老越听越是赞赏,撸着胡子面染欣慰的笑意,钱尚书却听得兴致寥寥,心中冷笑。
不过都是些空想而已,想法不错,但实行起来又会那么容易。
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钱尚书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称赞苏容英明,保证户部全力配合,可转头便勒令户部以各种理由不批银两。
苏容对此倒不意外,这种情况他与苏钰早就预计到了,是以处理起来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难民们被暂时安顿在一间隍城庙中,一穿着褴褛,头发杂乱不堪的少女正站在庙门前仰望着天上的冷月。
她的脸上脏兮兮的,连模样都瞧不真切,但那双眼睛格外皎洁明亮,一如天上的星月。
“阿婉姐姐,你怎么还不睡呢?”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小孩自拉了拉少女的衣角。
少女拍了拍孩子的头,长长叹了口气,“不找到回去的路,姐姐睡不着啊。”
“阿婉姐姐想去哪,我们都已经到长安了呀!”
少女眸光粼粼,眼中溢满了落寞,又满是期待与憧憬,“姐姐要回的地方可比长安千倍万倍,那里才是姐姐的归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