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先放一边,我们有些正事儿需要询问你,请如实回答。”张同志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云苓点点头:“您问吧。”
“对于你及时发现病情,村里基层干部是保持怎样的态度?”
云苓如实回答:“我当日告诉给大队长后,大队长便上报到了防疫站,后续管理措施都是他在安排,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之后我又研制出一款灭活疫苗,交给了村支书,据他所言,也按时转交上去。”
“我也不过是一个知青,还不如村里人对大队熟悉,你们来问我实在是找错人了。”
她确实不会撒谎,但说句难听的话,这次如果不能把这两位整下去,一了百了,那她完全没必要给大队干部下眼药。
这不仅属于故意渲染,而且她之后在村里也是要生活的,像孙倩说的那般,树敌太多并不好。
年轻同志从旁记录,但对她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并不满意,“云知青,您完全不必替人遮掩,实话实说就行。”
张同志侧视,面色不虞,但到底没有当着云苓面批评他。
云苓笑了声,解释道:“我没有替他们隐瞒什么。从我的角度来给予评价必然带有感情色彩,这可能对你们的调查产生误导。”
“如果你想听我和这两位之间的龃龉,我也不是不能说,但话多冗长,而且,这些是你们调查的重点吗?”
年轻同志拿不定主意,拿着笔停在半空中,只好看向能管事儿的张同志。
张同志没好气儿地瞅他一眼,转头对云苓说:“您别听他瞎说,我问什么,您如实回答就好。”
云苓颔首:“那您接着问吧。”
“好。”张同志继续询问:“您提到过疫苗,请问这是您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吗?”
“是。”
张同志环视小屋,话锋凌厉许多:“可是我见您这里并没有可以用于医学实验的设备?”
就这一个问题,几乎是瞬间,云苓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的来意,似乎不只是为了调查基层干部是否驷马坐身官。
另一个目的,或许也是来审查她这些异于常人的举动——从病情报告,再到疫苗,也许连省城的特效药审批,也是推动因素的其中一环。
其实她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个情节来得居然如此之快。
她以为,起码要再等上一两年。
云苓稳住心里的惊诧,藏在桌下的双手紧握,强装镇定:“我那些半路出家的实验器材,当然是放在诊所了,那里才是我工作的地方。”
张同志好像完全没察觉出她的紧张,合上记录本,向她提议道:“那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云苓的指尖陷入掌心,平静微笑:“当然可以。”
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诊所里,被帘子遮住的简陋设备,肉眼可见的破旧朴质。
年轻同志随手拎起来一把手术刀,拿在面前来回晃悠。
云苓见到,立马提醒:“这个刀很锋利的,你还是放回去为好。”
“哦。”他虽然放下了,但明显还不死心地盯着看。
张同志就专业很多,环绕半圈,最后拿起一只培养皿,似是顺口问道:“这个东西,似乎不像是会配发给乡村诊所的医疗设备啊?”
云苓目光淡然,仿佛随意扫了一眼,“哦,是我从一家倒闭了的药厂淘来的,跟人家用粮食换的。”
这个操作,说不上违法,但总归不是那么清白罢了。
她话语虽轻,但心里忐忑不安。
因为对方拿的,碰巧是她还没来得及放回空间的一个培养皿。
即使云苓早就有所准备,防止别人怀疑和检查,这些“样子货”就放在诊所中,但实验具有时间限制,而她当时手里正好拿着这只干净的培养皿,结果瞬间被系统弹出,便一时忘记放回去了。
没想到她连获取途径都找到了,还特地跑了一趟邻市当面交易,没想到会出此纰漏!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永远打不破的墨菲法则。
虽然这个高科技产品只在外形上较为出众,但目前云苓也只能祈祷这人看不出来差距,毕竟只是个培养皿。
张同志似乎很好奇:“那家药厂是叫什么名字?”
云苓丝毫不意外,详细介绍:“它在邻市,就是江市附属药厂。”
“哦,是那家啊!好像年前确实经营不善,还申请经济补助来着。”张同志俨然见多识广,对这种不算灵通的消息都一清二楚,果然不是一般人。
云苓话里有话地赞叹:“您还真是博闻强记。”
闻言,张同志没有和她客套,轻轻放下培养皿,再次礼貌申请:“我可以四处转转吗?”
“您随意。”云苓摊手。
年轻同志一头雾水,跟旁边同事低语:“老陈这是干嘛呢?”
旁边人也不明白,许是这边有跟大队干部的联系?
“算了,他是前辈,咱们别吱声,等着就行了。”
“说的也是。”
张同志绕着诊所前前后后赚了三四圈,这才作罢。
言归正传,他最后问道:“大队的干部经常来这边吗?”
似乎是怕云苓起疑,所以结束时还特地提问,为了营造出一种视察大队是否体察民情的感觉。
云苓心里这般猜测,嘴上否认:“不算经常,一般都是我去大队找他们,偶尔有事才会来此寻我。”
“他们来找你基本是什么事?”张同志从年轻小伙手里抽走谈话记录,自己边问边记。
“一般是诊所的配资额度,最近主要是关于疫情的问题。”
“哦好,那我们就先问到这儿。”张同志和煦一笑,临走时留了句:“云知青,下次再见。”
云苓脚步虚浮,将他们送出门后,回首便把那只培养皿扔回空间。
不知现在亡羊补牢,还有没有用?
她像是魂飘着回到家中似的,无精打采的样子被褚菘蓝看到。
“你咋了?”
“没事儿。”云苓有气无力。
褚菘蓝直言不讳:“鬼才信你真没事儿嘞!认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你这样过。”
云苓简单回:“就是被问累了,神经疲惫。”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你说他们有什么可问的呢?”
“是啊,有什么可问的呢?”云苓喃喃自语。
她真希望对方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