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菘蓝以肩膀撞了撞云苓,示意她决定一切。
云苓垂眸,面露难色:“您说……今日这事儿,怪我吗?”
赵大队长哪敢说是,连忙摇头。
“那就成了。”云苓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这说到底,还是职权划分不清惹出来的祸。我其实也没想让庞支书一大把年纪的人给我鞠躬道歉,不过是想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罢了。”
庞支书接连被内涵“一大把年纪”,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我想要我以后在村里的工作,不被人掣肘,这不过分吧?无论是行医诊疗,还是刺五加的人工种植,不明事理者皆没权利干涉,这也合理吧?”
庞支书怒斥:“你这才是独裁!”
云苓淡淡抬眼,目光波澜不惊,却让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相反,我也不会对村里其他事多加置喙。刺五加的计划本就是我们呕心沥血计算规划出来的,该就由我们主导。不过,为了回避庞支书这句独裁,我们也会听取切合实际的改进建议,只是什么都不了解,便想贸然插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赵大队长无奈地看了眼庞支书,你说他非整这出干啥!
本来刺五加这事,人家都打算让渡权利给大队了,就算现在收回去,他们也没法据为己有。虽然里面阐述的种植方法倒是挺详尽的,就算村民们自己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后期制作生产工艺和扩大销售渠道,他们就完全不在行了。
他还想借事成让自己往上蹦一蹦,现在就算产业发展起来,他也只能居于次之地位,这主要功劳归不到他身上了。
庞支书要退休,可他还想上进呢!
涉及到自身权益,赵大队长终于急了,语气不佳:“庞叔,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是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庞支书不屑:“给她就给她呗,这什么破规划,本来我就看不上眼,都是你非主张。我看要是没有大队支持,她能干出来啥!”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是云苓求着他们种植刺五加。
闻言,赵友志捶捶膝盖,握住拳头,咬紧牙关,愤恨又憋屈,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云苓她们知青手里握着肥料,洒哪块田不是洒?
这附近几个村地理地形、土壤质地、降水量基本大差不差,选哪个村作为试点不就是跟黄书记商量一下的事儿?
他们也就是占着云苓下乡到永胜村的先机,在这儿生活大半年了,想着先改善周围的生活环境再说。
可谁说,知青下乡就不能换地方了?
是,大方位确实很难改动,但小地方的几个村之间轮换还是有操作空间的,上面下发一张调派单,直接把人调离别的村,简直轻而易举。
连公社都开会讨论过方案的可行性,即使不能一夜暴富,也是项稳定的基础收益,说不定黄书记早就想实施这计划去造福更贫困的村子呢!
到时候他们可不能吃到肉,只能喝到汤了!
赵大队长被庞支书搅得气急败坏,即使他当面说清楚这些道理,说不定这老大爷还能来上一句“别人干就别人干,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实在是有气无力。
“庞叔,说实在的,今天这出就不怪云医生,都怪我行吗?我就不该请病假,然后让您代班。从头到尾这事儿都不是您的责任,跟您半点关系都没有,行吗?”
“小云,我替庞叔跟你道歉,成吗?那些条件合理,我都没意见,都听你的。”看起来他确实没招了,两方都不让步,就得他当孙子。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云苓刚想说就这么算了,院外便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永胜村的赵大队长在吗?”领头的板寸男医生嗓门洪亮,“我们隶属哈省生产建设兵团总院感染科,接到上级命令来此核实疫情。”
县防疫站的人还没来,处于农场边缘的兵团总院的医生却先到了,云苓知道对于那些资料的处置是正确的。
赵友志脚步虚浮,急忙跑出去,查看了对方的证件和委派文件,才将人迎入内。
“大家都散了散了,这有正事儿,都该回家做饭去了。”赵大队长打起精神把村民驱散,然后让云苓特地留下来,“云医生,你先等会儿再回去,这边可能由你来传达更详细些。”
云苓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因为她生怕交接任务时,漏掉任何重要细节。
她转身与好友说:“菘蓝,你帮我先把小屠带回去可以吗?”
褚菘蓝拍拍胸脯,一口应下:“放心吧!”
闲杂人等彻底清空,屋内只有一众军医、赵大队长与云苓,连庞支书都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回去。
“我们其实不仅是来调查永胜村疫情缘由,接下来也会在此驻扎,直到疫情被控制住为止。因为现在不仅你们村,县里、区里都已发现了两例病症,所以上级格外重视。”
话落,他特地看了眼云苓,目光捎带着打量,似有探究。
云苓不明所以,但主动将工作日志递交于他,“这是从首例病症开始,所有病人的观察报告和体征变化,包括一些简易的实验数据,里面也记录了我推测的感染源、感染途径和病毒发展。”
这位男医生并不算礼貌,直接抽走笔记,哗啦啦地粗暴翻动,好几页纸都被压出折痕,险些撕坏。
云苓见状,并未言语。
只是察觉到他从一开始进门便对她不太友好,却不知为何,他们素昧谋面,并无恩怨啊?
何弃合上笔记本,随便甩在桌上,略微嘲讽:“一点可用价值都没有!你们这种受家庭佑庇的人根本不配称为医生,半点本事没学到,竟整这些形式主义。”
这糟糕的一日……真心累了。
先是揭穿庞支书甩锅行径,如今又莫名其妙被批了一通,云苓都没心力与他辩论了。
她将册子每页捋平,整洁收回挎包,懒得理会此人的无礼,也疲于追究他恶意评价的原因。
“既然你觉得没有参考意义,那我待在这也没什么用,就先回诊所了。”
跟这帮人交谈,还不如多看几本书,早点把特效药收尾工作进行结束,也算不愧于她的使命了。
何弃本来还想等她汇报时多挑些刺儿,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人怎么敢?难道不清楚他可是这次疫情的主治医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