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跟你细说一下她母亲的肝中叶切除手术诊疗方案。”
云益在那边流利阐述全过程,云苓从中总结出——钱母的主要问题是术后肝储备和凝血功能受损。
尽管手术保留了大于50的剩余肝脏体积,而这确实是防止术后肝功能衰竭的关键。
但由于肝中叶切除不可避免的存在两个肝脏断面,往往需要解剖两处肝门,而且在彻底切除海绵状血管肿瘤同时,还必须保存两侧剩余胆管和血管的完整性。
所以与半肝或扩大的半肝切除手术相比,无论是手术时间、术中出血量还是肝门阻断时间上均明显增多。
依照目前的医疗水平,云苓估计医院也只能采用保守综合复苏治疗。
果不其然,云益叹了口气:“吴主任提出的方案是暂时补充大量新鲜血浆和血小板,时刻监测凝血功能,尽量维持循环稳定。”
俗话说,缺啥补啥,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如今连冷沉淀凝血因子都没有。
云苓静默,如果想要更好的进行恢复治疗,还是得研发出人凝血酶原复合物,可这项工艺不仅需要全自动血凝仪,还得用冷冻干燥机和干热灭活系统。
层层皆是高山。
幸好,云益最后还报了个好消息:“不过,经多日监测,她母亲的术后恢复已回复正轨,所以用不了多久,你那位朋友可能就会回去了。”
云苓笑道:“那她还是在首都多待几日吧,我想她现在也放心不下她妈妈,而且村子里这几日乱糟糟的。”
云益担忧:“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跟我们没关系,就是村里一户人家着火,然后牵连了好几户,看起来损失挺严重的。”
“那你平时也得多当心,冬春交际之时,风大干燥,极易引起火灾,平时生火千万注意。要是真遇上不测,也甭管财物,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
云苓连忙打断他,生怕老父亲唠叨没完,“我当然知道了,我有多细心你和我妈还不知道吗?”
云益又问:“钱够不够花?票有没有缺的?”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缺。”
“春天到了,给自己多买几件衣裳,到时我再给你邮布票。”
云苓果断拒绝:“爸,我去年那身还挺新的,不用买,你自己留着布票吧!”
“女孩子手里就得多点钱,但是你有钱可别往外说啊!”云益总是把这些告诫之言翻来覆去地念叨,“我倒是不用那些票,不过你妈的衣服确实有点少,你不要我就给她留着了。”
“我真不用,啥都不缺啊!”她聊得口干舌燥,主动告辞,“爸,我诊所那边还得过去呢,先挂了?”
云益:“嗯,行。对了,这个月的家书多写一页纸,每次就那么几句话,都看腻了……”
“好嘞,我知道啦!”
她彻底挂了电话,又支付一笔高昂的电话费。
心想:以后若没有急事,还是写信吧……起码这些钱能写好几次。
正好小马也回来了,见她还在这儿,略微诧异:“云医生,还没走呐?”
云苓正要掏口袋拿钱,“唠的时间有点长,你这不忙了?那正好我把钱直接给你吧!”
“行嘞。”小马收了钱,还顺口八卦,“诶,云医生,我刚才去给大队长送文件,那帮公安还要检查户籍,说是排查可疑人员,你说难不成,这火真是村里人放的?”
云苓可不清楚,虽然她之前怀疑是麻汉生放的火,但也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不信谣,不传谣,她直接了断地明言:“这种事儿咱们哪会知道?”
小马一想也是,村里人都搞不明白,更何况这些知青呢?
归根结底,还是云医生呆的时间久了,又和村里人关系不错,所以他下意识就把她也当作村里的一份子了。
上午已基本处理完全部伤员,下午又回到了宁静的闲散状态。
不过,还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我的儿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虽不知道是哪户老父母如此撕心裂肺,但云苓淡定地放下书,已司空见惯。
上一次还是女主的舅妈,这一次不知道是谁?
云苓抬头,似乎是宋家一家人,全家到齐,唯独不见上午待在这儿的屠思梓。
“大夫,你快过来啊!快给我家天东看看这嗓子咋说不了话了?”
原来是宋天南的三弟——宋天东。
为防止被过分骚扰,云苓事先说明:“家属先靠边,不要围在病患身边,保持安静。”
这要放在平时,宋父宋母绝对不会听,但这关系到他们的宝贝儿子,都不用再说重话便乖乖服从了。
宋天东还没成年,也就跟苏暖一般大,体型却比她胖两倍,这年头能养出这么肥耳大肚的孩子也是稀罕。
他的鼻粘膜处有黑色痂皮,鼻毛烧焦,声音嘶哑,吞咽疼痛,伴有咳嗽吐痰,喉头水肿。
云苓收回支气管镜,不苟言笑:“怎么不早点来?按照这个伤势程度,第二天都能咳出气管黏膜了。”
“啊?”宋母差点往后一仰昏过去,得亏她二儿子接得及时。
宋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是啥病啊?能不能治啊?是不是你医术不到位,所以才给我儿子安了个什么难治的病?他一开始就是咳嗽,可没现在这么严重!”
云苓似乎已经习惯了一部分村民的胡搅蛮缠,冷静回答:“属于吸入性损伤的一种,从初步检查来推断应该是由于直接热传导造成,也就是吸入过热气体导致上呼吸道粘膜受损。”
宋天南显然是这一家的主事人,打断二老想继续撒泼的意图,对云苓颇为礼貌:“那云医生可有救治的方法?”
尽管云苓对这人的观感极差,但也许他家能听懂人话的,也只剩这一个了。
“目前治疗手段无非是输液排痰、氧气雾化吸入、气管切开术清除分泌物。不过,我这里就是个小诊所,而且县城医院也没有相关设备,你们最好快点收拾收拾去省城准备治疗。”
不同于对屠思梓的悉心温柔,云苓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她也想恪守医生职业道德,对待病人一视同仁,但无奈实在装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