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提起这事儿,赵大队长就愁得慌。
目前时期,五保户的供养工作不够落实,其生活费用虽由大队供给,但穿衣、治病、住房等困难基本得不到解决,只能满足“吃”这一项生活标准。
“咱们一个大村算一个大队,不同于其他村合并为一个大队,每个村三到五个名额。”
其实永胜村条件要好一些,为了贯彻互帮互助的理念,所以公社安排他们村承担的供养会多一点,这么算下来,给五保户匀过去的工分也只堪堪够他们吃饭。
不过,五保户并不算最重要的难题,村里大部分人的生活需求才是重中之重——光吃不行,得吃饱,光穿不行,得穿暖,仅仅这两大目标就已经任重而道远了。
别看永胜村算富庶,但赵大队长却深知“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他们必须靠地吃饭,却不能只靠地。
每年,他也会去找些别的出路,比如和城里的厂子合作,以物易物,用农产品换些工业品回来,不过数量不多,到底是杯水车薪。
云苓自然是研究过村里生产结构才会以此处为切入点,所以只要她提了,都不必多说,赵大队长肯定会自己往下考虑。
“相信在民生方面,赵叔比我考虑的要多得多。我听说您会定期和厂子谈合作,就证明您是有想往外走的意图。”
赵大队长目光瞄向她俩手里的本册,猜测到了什么,踌躇叹息:“我能力有限,就算想迈步也只能走到县里,再远可去不了了。”
云苓适时把手里的项目书递给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您只要有这份打算,那我俩这心血就不算白费。”
赵大队长翻开,铁画银钩般的字迹隽秀整齐,每一页都是满满的手绘图画和说明,详细清晰,一目了然。
这种产业模式,他在公社的报纸上看到过,并不少见,但他之前没有往这上边想的缘故就是没有技术,这一项正是云苓她们所针对的痛点。
他只翻了翻便站起来,严肃地说:“云医生,褚同志,咱们去大队办公室聊。”
云苓掐着点来就是为了这场正式会谈。
大队并非一言堂,即使大队长同意也要听从他人意见,支书、会计、治保主任、妇女主任都会参与讨论,这才是真正把她们的建议放在眼里的举措。
“好。”
云苓与褚菘蓝对视一眼,看来有希望。
大队各个位置上,李会计正在翻去年的账,大队长进来头也没抬,沉浸在算盘上下拨动的算珠中。庞主任正在写关于妇女权益受侵害的工作报告,正好以屠同志为案例汇报上去,到时候还能给她争取些慰问品。
记分员小马无所事事地翻着记分本,见三人进来,连忙迎上去:“大队长!”
赵大队长摆手:“小马,准备一下,通知大家开个会。”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无非就是给每人倒杯热水,合并桌椅摆在一起,他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罢了。
赵大队长坐在主位,一边是云苓、褚菘蓝和小马,另一边是庞支书、李会计和其他班底成员。
“云医生,你先来介绍一下你的想法吧。”赵大队长把主动权交给了云苓,她亦毫不露怯。
“我们这些知青来到村里已经大半年了,在农活上帮不上咱们村民什么忙,有悖于组织提倡下乡的初心,所以我和褚同志在农忙之余将附近山林摸了个大概,结合咱们土壤质地和地理气候,规划出一条可持续发展路线。”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向各位介绍的——刺五加林下种植及开发利用技术。刺五加的规模种植可以达到野生采摘不能企及的优势:产量高、平均质量好、经济效益高显著。”
“刺五加在全国属我省流域产量最大,但这依旧无法满足供不应求的经济市场。其根、茎、叶均可入药,药食两用,有类似于人参‘固本扶正’之效。在中医上,主治风寒湿痹、筋骨挛急、疮疽肿毒,对于脾脏虚弱、少食乏力、多梦失眠尤为有效。”
李会计打断她的话,疑惑不解:“云医生,你带来的这株野草不就是刺拐棒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大冷天养出一株这么嫩的菜,但这个就是普普通通的野菜,我家春夏经常吃,哪有你说的这么神?还啥都治?”
云苓将报告翻到检测成果那页,推到他的面前,耐心解释:“这是我在首都医院进行的实验数据,您可以参考一下,如有不懂之处,我会一一进行解释。”
事实上,由于首都实验室被封闭长久,报告检测是在系统医院里完成的,只不过需要借个名字。
另外,这种学术报告确实只有药学内行人能看明白,所以云苓在初稿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修改阐述,添加许多专业词汇的名词解释,力求外行人也可略懂一二。
李会计当年能和赵大队长竞争大队长职位,也是有点文化底子在的,所以读了个一知半解。
最后他实在看得迷糊,只得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你毕竟是医生,对这东西的了解程度肯定比我们强。”
云苓微笑,将话柄传给褚菘蓝:“至于人工种植以及土壤选择,接下来就请由褚同志来介绍。”
话落,她看向褚菘蓝,眼神肯定,给予鼓励。
褚菘蓝轻吸一口气:“我们在后山森林里进行了林下人工种植实验,最终测试出刺五加适合生长在较为湿润、腐殖质层深厚且微酸性的土壤中,排水良好、疏松肥沃的夹沙土壤为最佳……”
她一溜烟地将林地选择、整林方式、种植管理全都说完,然后猛灌了口温水。
赵大队长和李会计来回翻着本子,时不时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看起来对这个计划是有具体实施想法的。
然而,待褚菘蓝介绍完后,年近六十的庞支书面色不渝:“两位年轻女同志,你们是知青,不知道啥时候就走了,我们村里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不然搞这一堆烂摊子,后面谁收拾?”
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这劳什子破项目,在他看来,两个外人根本没资格给他们提建议。
老支书把握村里多年发展方向,所有的重要决策基本都要问过他,这也是为什么赵大队长选择直接来大队议事。
云苓并没有因为他的轻慢而放弃,外柔中刚地劝说:“组织说:‘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去一定会大有作为。’这个大有作为并非是我们个人的功绩,而是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生产建设。您是支书,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自然也会贯彻组织上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