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两天了,整座长行的战场上堆满了腐烂的人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天空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浇灌在的腐肉上,腐肉与浑浊的血液还有半黑的雨水紧密的交融在一起,混杂着,味道冲天。
各个基地都是紧闭大门不敢出去,生怕被味道冲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泥泞不堪的战场上,一只孤独的身影正在禹禹独行,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运动服,身后背着一柄唐刀,额前黑色的碎发在风中拂动着,闪耀不同的黑。
大战停止的当天晚上,唐如意就找到了许惊蛰,达叔从以前的王家基地现在的暗夜军团基地,断断续续的发来几个字。
催促他赶紧上路,凯撒也同时可能启程了。当然,达叔并没有说这是他的猜测。其实,根本不用他猜,每一个人尤其是年轻的强者,都是对力量充满了极度渴望,比嗜血的恶魔还要疯狂,比地狱中的魔鬼还要变态。
为了变强,他们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灵魂。
迫于无奈,或者说是不敢赌那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是亿分之一的概率,许惊蛰都不得不放弃这边的战场,独自赶往圣城耶路撒冷!
全宇宙人类的命运,无论他们藏在哪个星系,都逃脱不了长大后强大的上帝之手。上帝之手轻轻挥动之间,会有一颗又一颗的星辰爆碎,在枯寂无聊的宇宙中绽放一场场盛大的烟花表演秀。
而烟花表演秀的背后,是无数人为之哭泣和哀悼的死亡瞬间。
他无法拒绝达叔的请求,唐如意的请求,以及姜野那混小子哀求他请他带回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
血色的污泥染红了脚背,溅起的污浊打在裤腿上,藏青色的运动裤有了几分诡谲的颜色。看向远处的天际,许惊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在落日余晖从他鼻尖上收起的最后一秒,他离开了沧水城。
回头看去,巨大的沧水城像是一头庞大的史前巨兽,沉睡在厚重的夜幕之中,因为下了雨,天气不是很好,头顶上方是大片大片的乌云,云层压的很低。
这个在战火中短暂沉睡的沧水城凭空添加了几分神秘莫测,总让觉得这头沉睡的巨兽啊,会随时醒来,一口吞噬掉敌人。
天空中传来叶片旋转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呼呼声,在死气沉沉的夜晚格外的响,仔细听,你会觉得是妇人躲在门后抹着眼泪低低的抽泣声。
你不知道她在悲伤什么,却从低低哽咽声中,听出了巨大的悲伤。
许惊蛰抬起头,一根灰白色的绳索降了下来,许惊蛰单手抓住,身影在快速的缩小,直到被远去的直升机一口吞掉,跟着直升机一同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直升机两边的舱门是打开的,湿漉漉的风灌了进来,达叔坐在一旁,戴着黑色的墨镜,笑眯眯的看着许惊蛰。
“达叔?”许惊蛰很惊讶。
“是我,我需要跟你说一下事情的重要性。”达叔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
许惊蛰不由得端坐起身体,就像在儿童福利院的上课的时候,他正襟危坐,紧张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达叔拍拍许惊蛰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听说了吗,战场上的各大家族都在议论你们的暗夜军团,打了漂亮的一仗。”
许惊蛰对着达叔笑笑,还是以一种尊重长者的态度,无他,唐如意对他便是如此。
“知道的,因此有不少家族的外系人员当了逃兵,在暗夜军团基地门口等了许久,想要加入我们。”
“都收了?”达叔问,神色凝重。
许惊蛰摇摇头:“没有,谁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次性加进来那么多的人员,光是靠姜野和如意两人是不够的。”
“而且,暗夜军团本来的人员实力都比较低,是各大家族的弃子,他们很团结...”许惊蛰顿了顿:“也很忠诚。”
实力强大与否另说,没有人不需要一个忠诚的手下。
“不盲目扩张是对的。”达叔很欣慰的点头:“人太多,实力杂乱,很可能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其二,人数越多,需要的资源就越多,暗夜军团现在支撑不起来这个场子。”
“不过。”达叔看向如巴掌大小的沧水城:“如果有人懂得科技,把他交给我,我会将他们调教的很好。”
许惊蛰笑了笑,答应了下来。想到这场大战,若是十名狙击手人人都有一杆改装后的大狙在手,冲锋队的队员损失起码比之前小一半。他知道这个要求对于达叔而言很难,但是又不得不提。肉搏战,狙击手很重要。
“达叔,我需要三十把改装好的狙击枪。”许惊蛰不好意思,眼睛看向别处。
“好小子。”达叔无奈,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当我去接手王家基地的时候,好家伙,秦家比过境的蝗虫还可怕,除了仪器留下,其余的资源一点不剩。”
“已经很好了。”许惊蛰很乐观:“所有家族都涌向女娲城,资源和地盘都很紧张。”
“这倒是。”达叔嘟囔了一句,挠挠很久没剪也没洗的头发,一缕缕,打着结,最外层的乌青色表面油光滑亮。
“好小子,给我一点时间,就算是去偷,也给你弄来三十把改装好的狙击枪,外加能够杀伤二十年污染者的子弹。”达叔露出一抹得意的眼神,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达到圣城,找到基因序列最接近夏娃的女子,并且成功的占有她。”
许惊蛰沉默了许久,才道:“为了全人类?”
“当然。”
“那全人类都应该给我磕一个,除了凯撒。”
“哈哈哈...”达叔放声大笑,笑声被高速旋转的叶片打的稀碎,混在沉默的黑夜中,断断续续。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
许惊蛰问出了此行最关键的问题:“我如何找到那个女人?”
达叔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许惊蛰会有此问,不慌不忙的从因为太长时间没洗而发冷发硬的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苹果。
对,一个红彤彤,艳丽丽的苹果。
滚圆滚圆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味。
许惊蛰懵了,清澈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看向达叔。
“吃了它。”达叔像是一个哄骗小孩子吃糖的怪叔叔。
但是,许惊蛰照做了,一口咬下,香甜的汁液四溅,满嘴的清香和芬芳。果肉饱满,轻轻咀嚼,汁液流淌在齿缝之间,久久的香弥漫不去。
“如何?”
“不像一个苹果带来的感觉,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是咱们基地自己种的吗?”许惊蛰欣喜的问道。
达叔:“......”
擦,这小子不是故意的吧,前半段说的还是对的,后半段说的啥玩意儿!
“咚。”达叔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这是一个非常亲昵的动作,把他当成自己的晚辈来看。
许惊蛰吃痛,挠挠脑袋。
“吃完它。”达叔继续道。
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没有苹果核的苹果魔术般的从许惊蛰手上消失,只有唇齿之间的香味证明他真的吃了一个苹果。
“现在呢?”
许惊蛰想了想:“独特,还想吃第二个。”
“对,记住这种感觉!”达叔满意一笑:“独特,茫茫人海中,见了她第一面,就想见她第二面。她的容颜就像是今天刚吃的苹果,深深的刻在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到你身上的圣典气息完全的消失。所以,小子,抓紧时间知道吗,我会给你一张地图,按照我标记的来走,杜绝一切意外。”
说着,达叔掏出了一张十分有韧性的纸,光看其外表就知道它绝非一般的纸张。
“这纸张水火不侵,浊物不染,等你到达圣城耶路撒冷的时候,它会自行分解。”
许惊蛰接过这张薄若无物的纸张,身上背负的压力比山还要重。
直升机在下降,低低的盘旋着,许惊蛰知道已经到达目的地,达叔站起了身子,许惊蛰也跟着起来。
“去吧,孩子。”达叔理了理许惊蛰的衣衫,粗糙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眼里饱含的情绪不用多说,许惊蛰也明白。
“好。”
简单的回答。
达叔目送许惊蛰稳稳的落地,身形一闪,与浓密幽绿的森林融为一体,渐行渐远。
这一走,就是三天,徒步而行,背着唐刀,速度很快的穿行在群山峻岭之间。这片古老的森林是枯寂的,很少能够看到灵动的飞鸟和听到猛兽的嘶吼。
行进之间,只能听到脚踩在如同地毯一样厚重华丽枯黄色落叶的沙沙声。许惊蛰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无比的宁静。
当心灵彻底的放松,许惊蛰得以认真的思考现在的一切,他所要承担的一切。
一轮大日悬在高空,茂林中洒下斑斑驳驳,许惊蛰停下歇息,盘坐在地,手里吃着一枚青色的野果。ap.
野果圆嘟嘟的,还未完全成熟,清香微甜中带着涩口,他舔舔嘴唇,努力回味前两日在直升机上吃的那个苹果味道。
甜美,独特,吃了还想吃第二个。
无论在多少人的人海里,只要见到她一眼,必将会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想见到第二眼,第三眼,她是大自然完美的杰作。
许惊蛰心里想着。
短暂的休息,补充体内能量之后,许惊蛰重新上路。三天连夜不断的赶路,他风尘仆仆,原本白净的脸蛋也变得脏兮兮,飘逸的黑发无精打采的搭在头上,层层叠加,像是一团乱草堆。
原本一身藏青色的运动服也变得五彩斑斓,有草汁,野果汁,叶子汁等等,好在运动服的材料不错,没有被树枝划破,也还能穿。
按照地图,只要穿越了这片森林,就会来到海边,海边有一个港口,港口内会有很多大型的船只,这些船只航行的很快,劈波斩浪的穿越海峡之后,就到了目的地。
圣城,耶路撒冷。
又足足奔行了一日,许惊蛰只觉得空气中森林湿漉漉腐烂混合着果香的味道在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湿漉漉带着些许咸味的空气。
他知道,就快要到港口了。
于是,加快了脚步,像是一只孤独的狼穿行密林之中。前方的视线陡然开朗,许惊蛰急急的刹车,站在一处悬崖边上傻眼了。
港口呢?!
他愣了几秒之后,拿出达叔给的地图,仔细认真的端详,没错。
他没走错路线,怎么不见港口。
悬崖边上吹的风很大,很冷,嘴里似乎湿润了,咸味变得厚重起来。他四处看了看,如此高的位置很好的能够看清周围的视野,除去一望无际深蓝色的海洋,别无其他。
已经走到了这里,许惊蛰不死心,从悬崖上翻越而下,动如猿猴。可能,港口很小,被凸起的石块挡住了而已。站得高,看得远,可是脚下的风景是见不到的。
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十里,许惊蛰彻底的死心了。
没有港口,只有几个已经被海风和海水腐蚀的栈道而已,踩在灰白色的栈道上,木板与木板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达叔骗他?许惊蛰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后立马被从耳朵里甩了出去。不会,达叔的实力不需要骗他,唐如意也不会骗他。
脱下鞋子,许惊蛰坐在最后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头上,将双脚放进了蔚蓝色的大海里,海水冰冰凉凉,波涛亲吻他的双脚。
许惊蛰仰面躺下,思考如何能够去到耶路撒冷。此时此刻的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沉沉的睡过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望无际的大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灰色雾霭,你能听到大海撞击礁石的声音,但是你却看不见它的存在。
万籁俱寂。
许惊蛰收起一只脚,胳膊撑在膝盖上,狼人的视力让他可以看的很远,却无法穿透太远诡异的雾霭,他觉得,雾霭之中像是躲藏了无数头恐怖的巨兽,正张开大口,等着一艘艘无畏的船只主动送上嘴边。
即使,他知道无尽的深海之下,真的有很多变异的未知生物,也没有藏在雾霭之中的令人害怕。
忽地,他的眼睛犀利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浓浓的雾霭之中。
一道微弱倔强的光亮,泛着枯黄,枯黄色将灰白色雾霭烫了一个洞,那个洞,离他越来越近,伴随着干净,清澈带着稚嫩却又很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