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色的光在街区中绽放,瓣燎起的火焰以街区为中心向外铺张。
光之内,高温将一切升华。
陈宴不明白。
‘它盯上我了?!可是它怎么可能追寻量子分身而来呢?量子分身是没有地址的啊!’
愿望在废墟之中狂奔,改造过的双腿让她快到成为了一道影子。
“我不知道!它们的科技已经超过我的想象,成为了神迹!”
愿望给出了完全不靠谱的回答,她语气里的笃定让陈宴明白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它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总之它一定得到了某种坐标!某种由量子纠缠所产生的坐标!”
是了……量子纠缠产生的基础就是坐标——陈宴就是因为找到了愿望的坐标,所以才能以坐标为方向寻找,最终降临在这世上的。
想到这里,陈宴内心升起了不可消解的恐慌。
坐标因量子纠缠而生,和量子纠缠绑定,那么,让坐标消失就只有一个办法……
愿望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红光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视野极遥远处的某个方向。
“是之前的那个街区……它朝着你之前的那个量子分身去了!”
是的,红光朝着陈宴之前转化成量子分身的帮派成员去了。
陈宴的某个视野被火红占满,那一抹令人窒息的火红在充斥了全部视野之后戛然而止——画面消失了,这意味着帮派成员量子分身已经被消灭。
两人同时明白,它一定是捕捉到了陈宴量子分身的某种坐标特征,又通过那种特征对陈宴进行了坐标定位。
陈宴的低语声几乎变成了高音:
‘把我向后抛掷出去!’
愿望没有理会他,仅仅是加快了向前狂奔的步伐。
陈宴知道,她不说话,是因为没有想到这场困局的解法。
可仅仅是漫无目的逃亡,怎么可能以生存为终点呢?
一瞬间的犹豫,红光再次从天而降。
愿望整个人沐浴在光某片瓣边缘的光晕之中,身上的传感器在一瞬间全部断线,仅凭着惯性朝前冲撞出去,一头撞进某个废墟之中,将黑暗中的生物们吓的疯狂逃窜。
她像一只钢铁玩偶一般在地上滚了不知多少次,直到砸在混凝土上才停下来。
她在停止之后完全没了生息,像是和死沉沉的废墟融为一体。
愿望……宕机了!
‘以前总是你帮我。’
超凡力量再次以量子科技的形式在这个世界生效了,低语声穿透传感器,进入脑机,成为数据流。
陈宴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知道这决定最终会带来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做。
‘这次,换我来帮你。’
愿望视野范围内,尚未进入黑暗的某只因辐射而发生变异的怪物被转化成了陈宴的量子分身,并快速折返,来到愿望身边,用快速且轻柔的动作截断她手腕上的晶体管手环,而后以狂奔的姿态向红光一闪而逝的方向冲去。
‘活下去。’
愿望躺在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了,可她全身的传感器已经失效,视野、声音和触感全都消失,系统自我恢复所需的半个小时时间之后一切都晚了。
她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切都在漫长的半个小时里变得煎熬无比。
她大概知道陈宴做了什么样的蠢事,因这蠢事而导致的结果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意识之中,任何一个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她数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了,像是对精神处以极刑一般的熬过了这令人疯狂的半小时,她的视野终于恢复。
面前已经没有陈宴的影子了。
城市的废墟再一次充斥了黑暗,红光降临的一瞬间照亮的钢铁天穹似乎在这一刻不存在了,天空也变成了亘古的黑暗。
她随手从大腿上拔出撬棍,敲爆了某只从黑暗中冲出的变异丧尸的脑袋,拖着残躯摇摇晃晃的走出建筑废墟,朝着印象中红光降临的位置一路前进。
她找到了某个深井——半径几乎三百米的完美圆形井口标志着深井创造者对“武器”这一存在的艺术理解,井下如深渊一般的黑暗则证明着红光之下并未有活物幸存。
愿望瘫坐在深井边,脑袋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念头。
他……会再次找到我的……
吧?
……
……
陈宴猛然睁开双眼,一时之间感觉脑袋好像要炸了,剧烈的眩晕感远超晕船,他艰难的爬下床,拖着麻木又疼痛的身体来到盥洗室,趴在马桶上呕个不停,眩晕感让他眼前整个世界不断旋转,旋转产生的强烈眩晕感逼得他要把胃都呕出来。
不小的动静惊动了斯沃姆,高大的神明来到他身边,但并不能帮得上忙,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我没事……放心……”
陈宴趴在马桶上,对着身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尚且还行。
斯沃姆看到到他的示意,就没那么焦躁不安了。
陈宴昨晚吃的东西早因为维持量子纠缠状态而消耗光了,所以刚刚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他把胃里能吐的液体全都吐的差不多了,直到呕出几口黑血,终于缓过劲来,站起身来,捂住自己的眼睛,只留亚人王之眼睁开,心中默念愿望的身份。
他上次通过亚人王之眼对愿望进行定位,而后用量子纠缠通去到了愿望身边,这次他想要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可莫名其妙的,这一次亚人王之眼的视野中并未出现任何影像,即便陈宴在内心把愿望先前的身份念了一遍又一遍,眼前依然是模糊如迷雾一般的黑暗。
“搞什么……”
亚人王之眼怎么不管用了?!
陈宴心绪大乱,扭头奔向奥斯曼狄斯的房间。
奥斯曼狄斯不在,陈宴便拿出电话给他打了过去,他因为过于激动而几次拨错了联系人,老半天才将电话打了过去。
“我看不到了……”
陈宴磕磕绊绊了老半天,才把事情给说明白。
电话那边的沉默只持续了三秒钟。
“听着,陈宴,你首先需要做的事情是冷静下来。”
奥斯曼狄斯的镇定通过声音被通感捕捉到,这些镇定成为了陈宴情绪的一部分。
“亚人王之眼能做到的仅仅只是【看】,如果事物存在于【坐标】之上,它就能帮你【看】到。
可如果事物所存在的【坐标】是被遮掩的,那么,亚人王之眼无法做到【入侵】。”
陈宴瞳孔震动:
“你是说……我被某种屏障隔绝在外……”
奥斯曼狄斯回应道:
“是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是对你的身份进行了标记,当你用亚人王之眼进行【看】的时候,标记生效,屏障被激活,于是你便【看】不见了。”
一定是那该死的图书馆!它标记了我的量子分身!量子分身里有我的身份标识,所以我被它们屏蔽在bios之外!
陈宴越想越觉得离谱,什么样的屏障能把一个意识屏蔽在一整个世界之外呢?
那便是……bios中人类文明的科技吗?
难以想象……如同神迹!
陈宴一时之间感觉很绝望,bios中人类文明的科技已经超过了他最极端的想象,他甚至无法猜测那样的科技到底能做到什么。
陈宴的无声状态让奥斯曼狄斯联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电话里断断续续的传出他的声音:
“人类文明虽然每个世代都会有一部分存续下来,但对bios的探索是最近几个世代才开始的,那里对于我们所在的世界而言是完全的未知,要想了解其科技并做出应对措施,必须得先进行了解才行……最近星链殖民地整了几个大活,他们的发现或许能够对你产生帮助,但具体的情况你得问内行才行。”
陈宴对他的指引发出了由衷的感谢,并在对方没有回应的情况下立刻挂断电话,拨打了杰克·巴尔多的电话号码。
‘不对……杰克他们是最斯达沃重工的底层员工,知道的信息受限……我应该问那另外两个【荀况分子】……他们必定知道更详细的消息。’
陈宴犹豫的一瞬间,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喂喂喂!”
杰克·巴尔多的声音很兴奋,且完全没有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了。
看来他和虾人乔治·莱博斯特两个现在很安全。
陈宴紧张的心情微微平静了一分,问道:
“杰克,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边回应道:
“好得不得了!”
杰克·巴尔多的声音永远那么阳光,陈宴听着他的声音,仿佛也被他的热忱感染。
“我们现在在工地上,被改造的【暗区】的工地!你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杰克·巴尔多的声音很兴奋。
“太空里有城市建立起来了!几个星球被连接在一起,成为了超!——巨!——大!的城市!
我们前天接到了新任务,要从太空向地表建立【空间城市】,到时候地表能直接坐电梯前往太空,只电梯就有三万八千层呢!”
陈宴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感觉很惊讶:
“几个星球被连接在一起形成的巨大城市?这才几天?这么快的吗?”
杰克·巴尔多的声音里充满激情:
“是的!更准确的来说,是7天8小时12分钟56秒!我亲眼见证和参与了整个过程!”
陈宴质疑道:
“凭借什么呢?”
杰克·巴尔多说道:
“听说是从暗区里找到的科技,具体我也不清楚!
总之就是一些全自动化的智能机械,我们负责监视这些机械在真空中进行城市建设……就像是在电脑上玩建造游戏一样!”
陈宴联想到了一些事情,冷汗就顺着鬓角流下来了。
杰克·巴尔多听陈宴没有回应,还以为陈宴在等着自己说话,便继续说道:
“【空间城市】之所以建造的这么快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斯达沃重工还是帝国,无所谓了,反正都差不多……他们挑选了一些星球,在这些星球上建立了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于是我们的能源变得无穷无尽了!
那些机器便是依靠这些能源来进行作业的!
还有,他们在太空中建立了很多很多条轨道!常温超导你知道吗?他们从【暗区】里找到了更厉害的玩意儿,实现了真正的【超量规模真空超导】!这技术怎么说呢?就是让无轨列车能够在真空条件下在轨道上安全运行……”
杰克·巴尔多明显不懂太多,但他已经竭尽全力在解释了。
“你真应该过来看看太空已经变成了什么……一切如此伟大!”
陈宴原本想要把机械蜂巢遭受了台风灾害的事情告诉他,可又一想,杰克和这场灾难完全没关系,根本没有必要让他因为这件事情而拥有连续很多天的糟糕心情。
“听起来你这些天过得很不错。”
陈宴用“由衷为你感到高兴”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杰克·巴尔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浓郁的疲惫,于是兴奋劲消失了,转而问道:
“我的好兄弟,你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从未有人问过陈宴这个问题。
莫名的情绪从陈宴心头泛起。
“糟透了……其实也不算太糟……总算还留有念想,不至于放弃一切……”
陈宴一股脑的把这些天遭遇的事情用简单的描述全说了出来。
杰克·巴尔多听完,低声道:
“可我们总要打起精神来的,不是吗?”
陈宴脸上只有苦笑:
“你可真不会安慰人。”
电话里持续不断的传出杰克·巴尔多的声音:
“之前被冒牌货卖到星链殖民地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每天都在狭小的基地里做着毫不起眼的维修工作,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一天到晚忙不完的活。
我和乔治仅仅是底层员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工作就是每天被工程师们呼来喝去,干一些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杂活。
那时有个朋友——我刚刚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工友——他向我抱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并未想过这件事,阿宴,我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一辈子都过着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