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萨隆美尔驶入大雾,站立在码头上的兽耳人们逐渐被迷雾掩埋。
在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陈宴有点精神恍惚,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之前的经历是否存在,人工智障一般的兽耳人们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是假的,但种种迹象又表明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着。
陈宴看向船头。
他不知道奥斯曼狄斯现在在哪里,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更远的座位上。
他们看不到彼此,因此无法进行交流,怀中的泰达尼奥斯温顺的一声不吭,船只在雾海中航行前进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周围的是一切就这么寂静起来。
陈宴心想,也许就这么航行至荒野之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一旦能够去到荒野,就能通过荒野回到未来。
他低头看向泰达尼奥斯。
小家伙一声不吭,因苏醒而变成金黄色的瞳孔看向四周,举目皆是好奇。
‘只是这样一来,就无法知晓泰达尼奥斯发生异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了。’
他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就像是三个月之前在即将登陆亚楠市时抚摸着狗蛋的脑袋。
当时的狗蛋很享受,现在的小家伙也很享受,并发出微弱的、像是微风一般微弱的哼唧声。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就变成后来那恐怖的大怪物了呢……’
想到这里,拯救愿望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
陈宴心中想着想着,一个莫名的念头浮现出来:
或许他现在正走在知晓答案的路上,或许他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以及即将经历的一切,正是泰达尼奥斯发生异变的原因。
萨隆美尔航行在无尽的迷雾中,而随着雾气渐深,“不真实感”也在内心越来越强,陈宴不自觉回忆起了自己这一路而来的经历,仔细思量,仍然有诸多疑点得不到解答——
村子里的兽耳人像是按照简单逻辑门程序运行的npc,机械且僵硬,一旦涉及到不属于自己的剧情,就会出现严重卡顿。
兽耳人们虽然也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剧情而进行改变,但这样的改变是僵硬的,更像是出现了bug,而不是在剧情上出现了进展。
按照后来在赛博锡安里得到的信息来看,如果把赛博锡安内的人们定义为被至高神毁灭的“旧时代”,那么兽耳人们必定属于“新世代”,“新世代”的兽耳人们明显保留了“旧世代”亚人们的一部分特征(野兽性状),但并不是更优秀的个体——兽耳人完全像是连大脑都没发育完全的智障!
兽耳人们的存在是很矛盾的,因为从后来赛博锡安里发生的事情来看——在赛博锡安为代表的文明发展了很长时间(至少是几百年)之后,才出现了留下影像之后自杀的三叔,才出现了因派系斗争而死在圣山服务器里的克莱恩,才出现了自然病死的陈宴。
对赛博锡安这一世代而言,是世代走到了末日,才出现了陈宴熟悉的这些人。
而对兽耳人这一世代而言,是世代的开始,陈宴熟悉的这些人就已经出现了。
对于这样的现象,陈宴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兽耳人们的世代可能就只有这一代人,至高神的天启很快就要降临村子;二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固定的,死了很快就会重生成同样的人】。
如果
陈宴思绪有些混乱。
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至高神灭世的真正原因,他至今都没有从赛博锡安和圣山里得到靠谱的结论,从赛博锡安中得到的信息来看,【赛博锡安内陈宴的病死】只是表面原因,而根本原因无从所知,也许是赛博锡安内人们探知神明的科技而造成了亵渎,所以引起了神明的怒火,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但陈宴无法继续探索了,这问题永远都无法得到解答。
陈宴有点头疼,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少到无法推测出哪怕一丁点的真相。
总之,对于人工智障兽耳人村子,陈宴至今无法确定其存在的意义。
人工智障兽耳人村子让陈宴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发生了怀疑,明明拥有着血肉之躯的兽耳人却拥有这一颗简单到像极了低级人工智能ai的大脑,他们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或许只有神明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
陈宴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面前仍然是大雾,好在雾气的浓度不那么高,陈宴尚且能够看到萨隆美尔的全貌。
他心想:‘要是连萨隆美尔的全貌都看不到,那才真是恐怖。’
他心里又想,现在,那“不存在的”奥斯曼狄斯就坐在他面前不远处的位置,也或许就坐在他对面,而奥斯曼狄斯这时候会思考什么呢?
从未来的情况来看,奥斯曼狄斯的确找到了在后世代活下去的办法,可他那时已经孤身一人了,如此漫长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宴无法对奥斯曼狄斯产生通感,所以从来都无法对奥斯曼狄斯的经历产生一丁点的共情。
大雾无边无尽,周围死寂无声,陈宴低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胸口舔他下巴的泰达尼奥斯,渐渐平静起来。
‘
‘从狐耳苗水生一卡一卡的从营地后面搬出炸弹的情况来看,炸弹确实是我用意志影响到的现实,而不是一开始就存在在营地里的。’
这样的情况和陈宴后来在赛博锡安和圣山里了解到的情况发生了冲突。
根据陈宴从赛博锡安和圣山里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赛博锡安里的人们甚至已经经历了很多代的繁衍,甚至通过窥探神明的奥秘而发展出了计算机科技,又过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因为【天启】而不再适应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陈宴现在想来,【天启】其实并不是这场带着辐射的大雪,也不是什么【大冰河时代】,而是【至高神的针对】。
陈宴又仔细想了想,或许两者都是——赛博锡安文明的崩溃,世代的演替,不仅仅是因为【大冰河时代】的到来,还因为【至高神的针对】。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如果【大冰河时代】末日很快就要到来,那么关于前一个问题的猜测也从侧面成立了——兽耳人们的世代可能就只有这一代人,因为【大冰河时代】很快就要到来,至高神的天启很快就要降临村子。
嗯……
这么一想,好像前后连起来了?事情就说得通了?
陈宴知道,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圣山上的圣人们把自己搞没了都没研究清楚的东西,必定不会被他几个念头就思考清楚。
‘那么,回归问题本身——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吗?’
陈宴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如果世界真的是至高神创造的,也是至高神要毁灭的,那么,兽耳人们就是至高神创造的,兽耳人们可以被至高神【捏】成任意一种样子——包括人工智障的样子。’
‘从圣山中得到的信息来看,至高神明显也拥有计算机科技,那么,祂捏造一个人工智障村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么,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既是至高神创造的,又是真实的,那就糟糕了……’
陈宴脸色很难看。
过去是被至高神创造的,那么未来也必定是被至高神创造的。
关键在于,【陈宴】在这个距离现代十分遥远的“远古时代”已经存在了,如果【陈宴】是至高神的造物,他这个穿越者又算是什么?
‘穿越者陈宴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现代的天神州的陈宴身体里……他妈的,这不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情况吗!’
陈宴内心耸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和现代发生的事情对上号了。
‘至高神真的存在……创始者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现代的情况,他又是一惊。
‘无论是兽耳人的世代,还是赛博锡安的世代,都是在出现了【陈宴】、【克莱恩】和【梁岸生】这一批人的时候,迎来了末日。’
‘在未来,这一批人也已经出现了啊!’
‘难道……未来马上就要迎来末日了吗?!’
可陈宴完全看不到未来将会出现末日的征兆,在亚楠市,在戴斯岛,一切欣欣向荣,人类即将崛起,甚至可以脱离这个世界而存在——人类已经开始探索宇宙!
这完全不像是末世的样子,明明就是千万年不遇的大盛世!
陈宴头脑混乱之间,怀里的泰达尼奥斯又舔了舔他的下巴。
陈宴低下头看着它那可爱的毛绒脸颊,心里下意识的想:就和狗蛋的习惯一模一样。
陈宴抬起头,面前的迷雾依然没有尽头。
也不知道到底在迷雾中停留了多久,面前终于有了变化——
大雾开始变得模糊,那灰色的雾气开始变黑变浓,直到片刻之后竟成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就连脚下的萨隆美尔也开始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陈宴抱紧了泰达尼奥斯,紧盯着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没有很多恐惧——他对这玩意儿熟悉极了,这不就是【荒野】中那些能够吞噬光线的黑暗嘛!
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就是萨隆美尔船首像上不知名头骨七窍中冒出的青蓝色火焰。
萨隆美尔即将进入荒野了!
黑暗逐渐浓郁,直到整个世界只剩下视野之内的一点青蓝色光亮。
出乎陈宴意料的是,那一点青蓝色光亮正在慢慢变暗!
‘什么情况?!’
看着越来越暗的青蓝色光亮,陈宴慌乱极了,一旦黑暗彻底降临,【荒芜】便会出现,他现在手粗寸铁,可不想跟那些怪物打交道!
让陈宴失望的是,在几个呼吸之后,青蓝色火焰彻底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唰……唰……”
嗯?
这是……风拂过枯枝落叶的声音?
陈宴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面前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他眼睛一阵疼痛,急忙闭眼伸手阻挡白光。
“唰唰”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耳边,陈宴茫然抬起头——
只见面前一片苍茫,积满了雪的白桦林蔓延至视野尽头,穿着兽皮衣的枭耳克莱恩和狐耳梁岸生正朝他走来。
什么……
陈宴看着克莱恩背上熟悉的兽皮袋,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在这个世代最初睁开眼睛的时候!
陈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急中生智的说道:
“我跟你们去村子!”
两人明显一愣,然后开始卡顿掉帧。
这明显不是主线剧情里的内容!
枭耳克莱恩一卡一卡的说道:
“你你你……”
陈宴眼神闪动之间,说道:
“你是克莱恩,克莱恩·贾斯特斯,你不是别人,你是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
枭耳克莱恩听了这话,竟和之前在圣山里的时候一样,眼神里的迷惘逐渐消失,卡顿掉帧的身体也在几秒钟内恢复了正常。
“我是克莱恩·贾斯特斯。”
在看到枭耳克莱恩坚定眼神的那一刻,陈宴恍然意识到,怎么会有一个人在经历了无数世代后,连姓氏都是一模一样的呢?
除非这一切都是【既定的设置】,是【身份设定】,是……一场被设定好了的角色扮演游戏。
他看向克莱恩坚定起来的眼神。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场游戏里,npc是可以获得独立意识的……前提是肯定他们的独立人格——此为【启蒙】。’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陈宴看向狐耳三叔,说道:
“你是梁岸生,不是别人,你拥有独立的人格。”
哪成想,狐耳三叔和枭耳克莱恩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在听到了陈宴这句话之后,狐耳三叔开始抽搐,卡顿掉帧变成了帧率错乱和浑身痉挛,眼睛在眼眶里狂飙!
“所所所……所有人……”
狐耳三叔张着嘴,耷拉着舌头,用畸形扭曲的声音呢喃道:
“所有人都要……都要……”
他忽然抓住自己的脸,向两边一扯,狂嚎道:
“所以人都要死!”
他让自己四分五裂,血溅满地,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