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赵氏手里还有两三贯钱,一家人勉强能吃顿稠粥。
但这点钱有啥用?
不说一家七张嘴要吃饭,就是宋八齐每天喝的药也要不少钱。
老赵氏没敢去找侄子要说法,因为亲弟赵鹿确实是为自家挖井而死,直到现在,老赵氏还心存愧疚。
可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所以老赵氏打算将老宅卖掉。
然老宅的屋子被烧毁,加上后院的井里死过人,没人愿意买这处凶地。
不过那六亩良田倒是有人想买,但出的价格非常低廉,一亩地竟连三贯也不到。
无奈之下,老赵氏只好又去找宋三顺,想跟他借点儿钱花。
这次她没让闺女宋玉凤跟着,而是抱着四岁的孙女宋汐月,想让她跟长安套套近乎。
走在路上,老赵氏低声对孙女道:“汐月啊,你代替长安去京城的事恐怕不能作数了。你二叔没死,他还当了小旗,以后说不定能升大官,万一被他识破身份,咱一家谁都别活了。”
宋汐月不甘心,蹙眉道:“二叔现在没死,不代表明年后年也不死。他们在边疆跟蛮人作战,有几人能活着回来的?我不管!万一京城那边过来接人,我肯定要去的。”
她才不要重走前世老路,最后凄苦而死。
老赵氏不悦:“汐月,你为啥这么固执呢?”
宋汐月忽然哭了,低声道:“祖母,您就帮我一回吧,您看咱家现在都啥样儿了?再不找个出路,以后咱们都得饿死!”
老赵氏叹气:“好吧,等京里来人,我就将宅子与田地都卖了,咱一家跟你一起去。”
孙女说未来三年都不下雨,田地颗粒无收,自家还要那田做啥?
不如跟着孙女去京城,即便以后姜氏不肯照应,自己一家也可以在京城做点小买卖,总比在乡下旱死好。
就像承业他娘那样,在城里摆个小食摊,不说大富大贵,吃饱饭总是没问题。
这几个月,儿媳小赵氏在县城摆了个馄饨摊,生意还算不错。
就是儿子宋继祖太不争气,每日游手好闲不说,不知怎么跑去赌场了,先赢了两场,回来就买鱼买肉给一家人吃,结果某天一下子将家里钱全输了,还将唯一的住所抵给了赌坊。
若不是赵婆子与宋八齐去县城,她儿子宋继祖还被赌坊扣押着呢。
老赵氏想起此事就生气。
祖孙俩来到宋三顺家门口,拍了拍门,高声叫道:“长安,开门,我是你祖母。”
正在后院捏泥像的长安一顿,脑海就响起小堂姐的声音:【三叔家真大,他哪来这么多钱买地该屋子?对了,他是骗了我祖父的钱才盖的!整整三十两呢!哼!迟早让他还回来!】
长安皱起眉,不理会院门外的叫喊。
坐在一旁的吴氏朝院门处望一眼,对长安与吴重楼道:“你们两个去屋里吧,靠窗那儿也亮堂。”
长安应声,与小舅舅一起将小桌上的东西都收进篮子里,拎进屋。
现在是下午,狗蛋与小锄头都回家去了,长安闲来无事,就教小舅舅认字。
吴重楼学的很快,一天能学会十个字。
而且他字写的很端正,比长安写的还好。
“小舅舅,你想考举吗?”长安问。
小鱼鱼说过,贫苦百姓可以参加科考改变身份,做上大官,小舅舅这么聪明,认字也快,肯定能考上。
吴重楼微微笑了笑:“自然是想的,但念书要花很多钱,咱家供不起。”
长安立刻说:“你跟我念书不用花钱。”
吴重楼点头。
他跟长安学认字确实不花钱,但若想考科举,自己必须去上一个正经学堂,被朝廷认可的学馆,以后才可以去参考。
九岁那年,他娘也曾带他去铁牛镇的私塾问过,私塾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后来他生了一场病,便没能入学。
长安见小舅舅赞同,得意道:“等我教会很多字,你就能去考举了。”
吴重楼失笑:“好。”
院子外的老赵氏还在拍门,长安脑袋已被小堂姐的声音填满:【怎么还不开门?长安太讨厌了,竟然敢不理祖母?三婶也讨厌,她怎么没像前世那样生病死掉呢?】
长安转头看向窗外的婶婶,喊她:“婶婶快进来。”
她才不要婶婶生病。
吴氏答应一声,端起一箩筐木患子进了屋。
脱鞋上了炕,坐到大窗边,问长安:“啥事?”
长安将手心贴在婶婶额头上,心里默念不让婶婶生病,但手心小树苗纹丝不动。
吴氏摸摸长安小手,笑道:“婶婶没发热。”
长安大致明白了,如果婶婶没生病,小苗苗就不会亮,也不会少叶子。
不过,她倒是可以将叶片传进某个物体里,这个物体就仿佛承载了她的祝福与心愿。
“婶婶,外头冷,以后在屋里。”她认真叮嘱。
吴氏心里一暖,慈爱地摸摸长安脑袋:“婶婶知道了。”
院子外老赵氏终于消停,长安脑袋里却充斥着小堂姐的咒骂声。
她掏掏耳朵,直接选择无视。
又过了几天,很快进了九月。
周围各村也都打了井,但出水的很少。
原因无他,只因仅靠人力挖深井很困难,一旦遇到岩石便前功尽弃。
偏偏此地是丘陵地带,地底岩石很多,打十口井有八个都被岩石阻挡,最后就废了。
许多人索性不挖了,抱着过一天了一日的想法,彻底摆烂。
偏偏这时候县衙又征劳役,让各家各户出一丁去县城那边修挖水库,为时二十多天。
宋三顺已经与宋八齐那边分家分户,所以这次不仅宋三顺要去,宋继祖也得去。
长安不放心叔叔外出很长时间,便串了一串木患子给叔叔挂在脖子上,当然,珠串里被她放了两片叶子。
“叔叔,这个不能拿下来哦。”长安殷殷叮嘱:“睡觉也要戴着。”
宋三顺:“嗯,叔叔听长安的,会一直戴着,不拿下来。”
他又对妻子道:“你在家带好长安,尽量不要外出,反正咱家什么也不缺,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
吴氏点点头,将炕的饼用一块干净麻布包了,塞进丈夫的背篓里,低声交代:“宋继祖也去做劳工,你防着他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