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形,谢缺已是见过几次,明显就是红云郡主。
莫非没死?还是其他原因?
他不动声色,双手合十看着师太:“想必尊下便是王妃殿下了吧。”
“贫尼入空门已有十二年,大师以道友相称便是。”三弦师太走上前,竟是亲自为谢缺开路。
周围的玄甲军们竟是取出乐器,在谢缺所行路途撒起淡黄瓣。
这瓣是罗汉,南法寺所在的岛屿便是种满了此。
谢缺不由叹出一口气,露出一副由衷感谢的模样:“主人家太让人感动了。”
三弦师太轻笑一声,亲自洒出一把罗汉道:“大师不辞辛苦,费百年来此,我们做主人的自是要好生招待客人,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
老僧双手合十,道了一句只在穹宇海流传的臧言:“虚伪的迎合是友谊的毒剂,诚恳的批评是友爱的厚礼。希望师太给我喝下的不是毒剂吧。”
三弦师太眼中神色一凝,知晓这老僧是想给自己下马威,依旧是面色不改。
真不愧是燕王说过的老能吹嘘,一点不像和尚,整日都在妄言。
师太心中一顿,伱南法寺早已在几百年前就被先帝摸清了底细,不过就这一门功法能拿得出手,还皆是如此?
谢缺转过头去,看着那护法金刚。
明宣帝真正请这老僧来的目的,不过是为更近一步破解十喻本法,了解冯自渡身上出现的功法缺陷。
毕竟一位雷劫八重的真人,即便放在大周也是不多见的。
按理,这老僧应是在自己设计的口头陷阱下发怒动手,随即自己展现和其相当的修为,镇住其后,再慢慢将之拉拢。
谢缺抬起手,拍了拍金刚的胳膊。
谢缺也是面色放得温和:“算不得什么,我南法诸法皆是如此。”
老僧笑道:“好精神的小和尚!看这身子骨,比天子山还要高!比穹宇海还要宽阔!”
谢缺叹了口气出来:“真是造孽啊……”
恐其日后便是燕王心腹,此时告诉这老僧也没什么。
师太一旁的护法金刚,却是露出一副忿怒样貌:“大师此言怕是有些不妥,师太诚心诚意,怎能说是毒剂?”
老僧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型,抬起头来:“师太,这……”
九劫真人放在整个大周,也不过是鳞毛凤角的存在。
没想到师太竟是主动帮自己圆了回来。
但仍旧是在一丝异常都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这护法金刚的神魂便彻底消散,如神罚。
那金刚本想躲开,便是被师太一个眼神给制止。
毕竟这老僧修为如此高深,即便是燕王麾下的全部高手,都没有一个能够抵得过这老僧的。
谢缺心中一愣怔,自己本来都做好在不经意间说出“杀了就杀了”的准备了。
周围的护法金刚及玄甲军都顿时有些毛骨悚然,纷纷变得戒备起来。
三弦师太沉吟一番,依旧是点了点头:“王爷自是知晓。”
恍然之间,谢缺的目光竟是落到了师太一旁的红云郡主身上。
说到此处,谢缺停顿了一下,却是叹了叹气:“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过除却冯天瑜已经死去的师尊,谁也不会想到冯自渡的缺陷并非来自功法。
三弦师太也不由心惊,自己在双心合一之后,双极心源大成的情况下,修为已经臻至雷劫八重。
师太再度露出一丝笑意,挥手让周围的护法金刚放下手中的武器
若是这老僧真是突破了,恐怕自己和燕王还得从长计议。
师太已被谢缺这一手数术本领震得无往不复,此时听闻此言,亦然是点了点头:“王爷既有成大事之心,那必就先要有成大事之决意。”
当初那枚海螺,便是能在沟通时暗中获取一丝老僧的阴神气息。
真指望他对付冯自渡?师太觉得这老僧还是先打道回府吧。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内心的不安。
他看向师太:“燕王可知?”
“生于泥沼,以心为药。”
谢缺嗯过一声,低声说道:“双极心源……看来王爷是有移龙脉,动皇气之心啊。”
她笑道:“没想到大师还会这天机神算之术,这大周几位号称铁口直断的道家真人来了,怕也是远不敌大师啊。”
那金刚听到谢缺的称赞,本以为是谢缺服了软,便是露出一丝笑意:“大师,我法号吉辉,俗名季伯长。”
但其面色上依旧是点点头,恭维道:“那不过是大师神异,远超一般俗僧。”
在帝师如今那般疯癫状态下,要想堪出其功法破绽,便是需从原法入手。
听闻此言,三弦师太不由内心大震起来。
从而推算出其真正修为,没想到如今却是出了问题。
但师太也没想到,这老僧的实力远非是当初明宣帝和燕王所知道的。
谢缺再度长叹出一口气来:“你季伯长,但是你的命不长啊……”
她强逼自己静下心,那银面据传,可是能够阻隔阳神真君查探的至宝。
而是那枚纯青琉璃珠。
“大师,怎么……”一股不好的预兆出现在师太心中。
“这双眼之中,既能容得下佛陀的嗔怒之火,想必也能装得下天上的整片星空。”
燕王不是告诉过自己,这老僧是个修为和自己相当的家伙吗?莫非情报有误?
此时的气氛,已是在姬伯长的死亡阴影之下,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毕竟如今的水月禅院修行的法门,都是经过冯自渡修改过的。
她的面色上出现一丝可惜之色:“不过这大周千年,龙脉根基都在神京城之脚,此外从未出现过潜龙,也致使贫尼未有动龙脉的机会。”
一道死之痕在谢缺的眼中逐渐消散,这金刚竟是双眼之中骤然变得无神,就此倒地。
二人默契地没有提那条海蛇,但却都知晓正在说的便是此事。
老僧的身高才到那金刚胸膛之处,谢缺不由抬起头看向他,面色上露出一丝微笑:“燕王麾下真是人才济济。”
她笑语吟吟,同样说出一句穹宇海的土话:“一百个朋友也嫌少,一个敌人也嫌多。如今正值王爷的关键时期,大师多虑了。”
谢缺眉头皱起,手中动作如捻起一朵的模样。
师太语气变得不复方才的温和,而是带着一丝警惕:“大师,勿谓言之不预。”
她念头一转,莫非是这老僧在这三年间有什么奇遇,导致其突破了?
毕竟入道雷劫每三重,便是另一重天。
“卦象为乾上震下,天雷无妄。”
谢缺笑了笑:“那不过是那些望气士们本事不行。”
闻言,师太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依大师言,大周尚有潜龙之脉出现?”
谢缺指向一旁的入海口处:“贫僧自三日之前就见得这边方向紫云缭绕,清晨之时更是气象万千。”
“这河口处,前临平川,背拥大海,王权气纵横,若非龙脉,还能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