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雪像是个在雪山攀爬的人,身上的衣物被身边的人一件一件地拽下来拿过去离开。
寂寥的雪峰之上只余下一人,天地辽阔,却再也看不见旁人。
严寒冷冽将她无声地吞没。
“杏花,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宋棠雪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憋闷问出了口。
她自认能留住的东西不多,所以对待身边人总是千般好万般好,结果还是这样。
她都要怀疑老天爷是在耍她玩儿,让她重活一世就为了认清这些人的真面目,让自己再走一遍老路,继续被别人不断地背叛着。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既然问出来了,宋棠雪便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明眸直勾勾地看着杏花。
杏花却无半分愧对之意地装傻充愣:“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杏花冷眸旁观:“我生来不是小姐,只是贱命一条,没有谁会替我去死,所以奴婢谨小慎微,在您的逼迫之下,帮助您做些作奸犯科的混事。”
“现在事情败露了,我这良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想着将您的事情昭告天下,奴婢有哪里做错了吗?”杏花的话带着理所应当,宋棠雪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呵。”轻声地嗤笑,宋棠雪在笑自己,笑自己活了两世还是没活明白人心。
居然还傻兮兮地去问着这丫鬟为什么要背叛,这种蠢笨的问题不应该早就知道答案吗。
世人活一世,所求不过钱权二字,自己能给的,不代表别人不能给,只要别人给得更好的……
这些人捡着高枝攀上去,哪儿还记得旧日的恩情。
“我们好歹主仆一场,顾念旧情,奴婢还是奉劝小姐早日认清现实的好。”杏花说话阴阳怪气儿地劝戒道,仿若自己才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一样。
“有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杏花在认罪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上了手印。
俯首跪地:“罪人杏花愿意伏法认罪。”
狱吏们将一式二份的认罪书放在了宋棠雪的跟前,宋棠雪垂眸看着,忽而细长的手指伸向了认罪书。
黎宗心头的大石放下了,还不是被拿下了:“宋小姐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
“撕拉。”清脆的声响是宋棠雪面无表情地将那认罪书撕了个粉碎,神情冷淡至极。
“不管你们问多少遍,我们回答都是我没罪,屈打成招和打感情牌都是妄想!”宋棠雪将手中的纸片潇洒地抛在了空中,看着黎宗黑沉的脸不禁心下畅快。
“我会永远为我今日的所作所为负责,并且永远不会后悔。”一字一句,宋棠雪说得很缓慢,就是要让这坐上的知道她的态度。
日日来烦也是不嫌糟心。
上辈子浮沉宫中数十载,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尝遍了世间冷暖,这些对她来说只是洒洒水。
重活一世,自己将自己套进了死胡同,这才对杏花的叛变感到震惊。
现在想来,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杏花沉着脸,飘洒的纸片落在她的头顶,像是一个白色的蝴蝶,搅着的手指显示她的心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
“背信忘义的小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宋棠雪落下眼眸看她:“日后好自为之,祝你前途似锦。”
既然人是被安插在她这儿的,必然是带着任务的,显然杏花没有完成,那些掌权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只看杏花会不会后悔了。
宋棠雪被黎宗押送回了牢房。
杏花也不演戏了,捏着拳头站起来,阴晴不定地看着宋棠雪离去的背影,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黎宗也不拦着她,笑呵呵地看着这人去自寻死路,没完成任务还敢往上凑的人。
不是不知死活,那是自寻死路。
杏花有些不耐地翻过了几个弯,前面的男子高大魁梧,一身黑衣,就连脸上都罩着黑纱,看不真切面容。
“大人……”杏花捂着股股跳动的心脏,按耐住欣喜恭敬地喊了一声,那人转过身,身后还跟着几人。
“大人,您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杏花更是信口开河,她想得简单,时间这么短,这人总不可能跑到大理寺去求个真相。
只要自己在这个时间内拿了钱财就跑路,那到时候人财两空的就是他了。
什么狗屁的下地狱,拿着钱潇洒快活似神仙!
“您看您之前答应的事情?”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试探性地问道,杏花的脊背弯得很深,笑得谄媚。
那人轻叹,溢出一丝冷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是会办到了,若是成功,赏你金银珠宝。”
杏花喜形于色,咧嘴扯出一个大笑:“我就知道我没跟错主子,那您看这赏赐什么时候给我呢?”
“若是失败了,草席一裹就是你的下场。”那人冷哼转过了身不看她:“想要奖励,那便现在赏给你吧。”
身后的几人领命上前,杏花哪儿还不明白,自己这小算盘在他眼中都是一些小伎俩。
杏花四下瞧了瞧这四通八达的路,咬牙转头就往一处跑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杏花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七拐八拐地藏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边。
不能继续呆在京都了,得跑!
那些黑衣人皆是等待着指令:“让猎物跑一跑,吃起来的肉质才更有嚼劲啊,去吧。”
一阵风刮过,远处传来一阵血腥味儿,还有一道女子的惨叫,最终都归于寂静。
风吹树梢,涔涔作响,黑衣人门悄无声息地回到男子身边。
“今儿这鸟鸣有些扰人啊,有点吵了。”
勒在脖子上的绳索慢慢的收紧,杏花不断地挣扎着,但都无济于事。
不远处就是人声鼎沸的京都南市,杏花拖着腿想要跑到街上去求救,可是万家灯火,喧闹的人声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临到死了,这辈子的记忆像是走马观花一样闪烁,小时候被人牙子买卖了几手,最后落在了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