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开了小宫女，陈平的脸色顿时放松：“多谢恩人之前的救命之恩，陈平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陈平的声音清润而郑重。
他一开口，宋棠雪就知自己没认错人，之前在山村闲逛的时候，碰到了半死不活的陈平。
身上全是刀伤剑伤，眼看就撑不过去了，宋棠雪给人救了下来，事后不能久留，就托了村民照看着。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太医。
“无事，行医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太医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宋棠雪要做的是稳住他的心，而不是要一个人情。
陈平感慨：“您一定是一位好医者。”、
“嗯，师从谢灵医，谨遵师傅的教导。”宋棠雪借了谢灵医的名声。
陈平眼中的崇拜显然更深了。
陈平走了，李昭显也没过来自讨没趣，宋棠雪乐得清闲，让小宫女给自己拿了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第一本拿到的就是富家少爷和卖身葬父的少女，一番纠缠最后竟然是落了个女子香消玉殒，男子却儿孙满堂的结局，到底是没逃过这世俗的漩涡。
宋棠雪心间有些发堵，阖上话本，里面的有些话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我与公子天壤之别，云泥之身如何敢肖想天上的云彩。”
她同谢千重比起来也是云泥之身吗？轻轻抖一抖衣袖便可拂去的污秽。
瞧宋棠雪有些低沉，小宫女看了看那封面：“哎哟，这本书结局不大好，宋小姐可是看进去了？”
“您与太子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有陛下赐婚，肯定不会跟这话本里一样的。”小宫女宽慰着：“一定百年好合！”
她还等着宋大小姐进了府自己跟去伺候呢。
宋棠雪笑着将话本子搭在了一遍的桌上：“放哪儿吧，还有点结局，睡前看完。”
吃过晚膳，李昭显过来看她，又被宋棠雪不咸不淡地堵了回去，这些人怎么就没个自知之明呢。
入夜，放下话本的时候，已经月上西梢了，小宫女灭了烛火出去，屋内再没旁人。
宋棠雪放空了思绪，闭上眼睛，将那些烦恼短暂地抛之脑后。
“睡了吗？”衣物摩挲的声音，伴着浅浅的脚步声，宋棠雪睁开眼眸。
月色照耀着来人，为他披上一层月色的轻纱，像是被老天爷眷顾的脸俊美无暇。
却又比月色还要薄凉。
“快了。”宋棠雪撑起身，谢千重便将旁边的披风拿过来搭在她身上，拢紧，隔绝了夜里的凉。
“今日是不是吓着了，是我一时疏忽，已经处理好了，她以后不会来找你了。”谢千重的手没有离开，顺着她的头发挑起一缕放在手心。
宋棠雪的心中苦涩，没有董昭，也会有其他人。
九千岁的身边从来不会缺女人，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呢？这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
“我不是那等娇滴滴的女子。”宋棠雪没看谢千重，低头看着被褥上的金丝纹绣。
“是，你很聪明也很胆大。”谢千重的手中缠着发丝不轻不重地拽了拽。
“谢千重。”
放在枕边的话本子映在瞳孔中，宋棠雪突然有种冲动，这种冲动在触及谢千重冷淡的眉眼时达到了顶峰。
“公子是真的喜欢月娘吗？公子这种身份的人会娶月娘为妻吗？”
“只娶月娘一个。”
话本里的少女问那即将继承世子之位的少年公子。
谢千重望向她，眼里流淌月光万里，凉薄又深情，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共同栖息在这眼睛里。
“你日后会娶妻吗？”宋棠雪的声音有些干涩，本想问的你会娶我吗，到底是没说出口。
谢千重也懂宋棠雪话里的意思，手指的发丝柔顺，没人捻着，从指缝中溜走，谢千重无意识地拢了拢空空如也的掌心。
只握住一手的月光。
他娶妻？大事未成之前，他如何敢考虑这些。
他的身边并不安全，若是娶妻那是害了心悦之人。
谢千重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也从来不会对女人有什么想法，宋棠雪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不会。”不是不想，是不会，是不敢。
宋棠雪的笑牵强，像是骤然失了力气，软倒在床榻，常笑别人为情所困，轮到自己还不是俗人一个，世俗红尘滚滚，还不是滚落泥潭。
“我知道了，谢大人。”
谢千重没有接话，嘴唇翁合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月色静默流淌。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使命，日后的事情也没个定数，若是失败，身边人都难逃一死。
娶妻只会连累那个女子。
宋棠雪往后面退了退，离谢千重远了些，呼吸再也没有交叠，似乎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纠缠之前一样。
她是太子妃，她是九千岁。
本就该这样毫无交集。
“谢大人也看过了，我没什么大事，就不耽搁谢大人了。”宋棠雪下了逐客令，闭上眼睛似乎真的打算睡觉了。
“那你好生休息。”谢千重脚步沉沉出了房间。
感受到屋子里另一个人彻底离开，宋棠雪睁开了假寐的眼睛，捂着心脏发呆。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有了很多次的铺垫，她早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吧嗒。”
暗十六敲了敲窗棂，他不是主子，随意便翻了宋小姐的屋子。
“进来。”宋棠雪小声说了句，暗十六绷着脸拉开窗户进来，在桌上放了一个药罐。
“这是祛疤的伤药，谢大人说宋大小姐将它涂在伤口处，待伤口好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暗十六一字一句的复述着谢千重的话。
看着那雪白的玉瓶，宋棠雪平静的内心还是被抛进来一颗石子，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你家主子为何不亲自拿来？”宋棠雪不解地问，若是刚刚忘记了回个头用不了多少时间。
暗十六蹙眉：“主子还有事要处理。”
事实上，今天来这一趟都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的，那边正因为董昭闹得不可开交。
更重要的是因为宋棠雪，主子想要保下宋棠雪。
“是不是被董昭的事情绊住了脚？”宋棠雪猜测道，董昭有底气说出那些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