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重向来不会插手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因此这番话说完,众人心中也都有了底。
无非就是宋棠梨嫉妒宋棠雪,想要出手陷害,没想到自己反倒中了招。
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宋棠梨却被人啪啪打脸。连带着脸色都更加苍白了。
“太子哥哥…我冷…”扯了扯李昭显的袖子,宋棠梨出声,她实在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李昭显冷冷的瞪了宋棠雪谢千重两人一眼,低下头轻柔道:“阿梨,孤这就为你找太医。”
说罢,也不顾众人目光,坦然抱着宋棠梨走了。
周围人眼看也没有了乐子,渐渐的都散了。
宋棠雪松了一口气,花墙旁就只剩下了谢千重两人。
“谢大人,刚刚又救了我一次。”宋棠雪再次行礼,抬起头来由衷的说道。
发顶不小心碰到了光洁如玉的下巴,宋棠雪这才发现,两人凑的如此近。
近到可以闻到谢千重身上凛冽的气息,夹杂着冷意。
谢千重居高临下,深邃的瞳仁清晰的倒映着宋棠雪的影子,眸子如同漩涡一般,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无妨。”
两个字,极为平淡。
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宋棠雪却莫名觉得耳根有些发热。
想来应当是刚才酒吃多了的缘故。
甩甩头,不予他想,宋棠雪往后退了一步:“不晓得大人,可否跟我借一步说话?”
谢千重的目光在她身上,见此情景,颔首点头。
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往前走。
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撑长长的两条,纠缠在一起。
谢千重突然停住了脚步,薄削的大手捻住了一团绣球花,也不看宋棠雪,只道:“宋大小姐知道我要来?”
耳旁是熟悉冰冷的语调,宋棠雪却莫名觉得心安,站定回眸,笑眼盈盈:
“果然瞒不过大人。”
谢千重瞅着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睛,突然心下一顿。
整个京城,他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可今日,却被一个女子这样直白而专注的看着。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动了一下。
“哦?”谢千重转身,负手而立。
见他如此,宋棠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想来,谢大人神通广大,一定知道我在追查硝粉的事。”
“不错。”谢千重颔首,这也是他来这宴会的原因。
一个闺阁女子,却要着手调查连百察院都不敢置哙的东西,真本身就是奇中又奇。
更何况,此人又是太子的正妃……
黑沉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微光,谢千重转头看她,左臂上的五步纹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大人给我帮一个忙。”
宋棠雪神色坦然,在谢千重危险深邃的眸光中,缓缓道:
“我要大人和大人手底下的百察院,助我成功和太子退婚。”
“事成之后,我会把这硝粉的源头完完本本的告诉大人,毕竟,硝粉,事关重大,而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帮助大人。”
女子依旧是笑着,可笑容却不达眼底。
在谢千重看不见的地方,宋棠雪掌心是一片濡湿的潮汗。
百察院是谢千重所管辖私设的监察院,也是皇帝所默许的,负责平日里对观察的监督。
类似于前朝的东厂,只不过,谢千重手下的不是一群太监,而是一群真真正正有实力的暗卫。
这些年来,百察院帮谢千重做了不少事,而硝粉,则是不能碰的禁忌。
当年,先皇在时,不少官吏死于硝粉自燃,因各种原因,终成悬案。
谢千重接手百察院,翻了不少陈年旧案出来,这硝粉案就是其中之一。
而宋棠雪选择跟他合作的原因。
一是因为,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确实无法抗衡太子,二来,她势单力孤,确实是需要找一个靠山。
而谢千重,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靠山。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眸底闪过一丝幽暗,可宋棠雪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她在等,等谢千重的答案。
“我可以和宋小姐合作……”
声音不定,宋棠雪甚至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就听谢千重的声音继续道:
“只是,宋小姐怎么知道,硝石粉的?”
声音清冷,可微眯的眸子,却一闪而过亮光。
宋棠雪心中颤了颤。
谢千重本就多疑,硝石粉的事情,百察院从未对外公开过。
谢千重对自己有所怀疑也是应该的,只是,应该要怎么圆这谎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吧?
宋棠雪额间沁出冷汗,在谢千重审视的目光中,脱口而出:
“之前那帮刺客刺杀太子的时候,武器上应当是抹了硝石粉,回去之后上药,我发现伤口之处变黑了。”
“问了家里的郎中,才知道那上面涂了什么东西。”
“我料定,此乃结案关键,因此先一步,替大人查了!”
反正那帮刺客已经死无对证。
他们手中的武器也被她亲眼见着扔到了冰冷的湖底,想要再次巡查。恐怕得从深湖之中打捞出来。
想到此,宋棠雪有了底气,抬头,直视谢千重的眼睛:“况且,以我的身份,给大人带来的利益,远比大人想的要多!”
“是么?”谢千重语气不定,勾了勾唇角,脸上的表情却似笑非笑。
“我帮大人调查源头,大人在抓到人之后把信息交给我。”
“如此既节省了大人的时间,也没有什么损耗。”
宋棠雪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很惊人。
“你想好了?”语调上扬,谢千重表情玩味。
宋棠雪其实也是在赌,上一辈子奸相谢千重虽然跟她素昧平生,但临到最后却把把她的尸体收尸。
亦可见对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因此,宋棠雪打算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
“好。”出乎意料的,谢千重答应的很干脆,似乎都没做什么考虑。
宋棠雪愣了愣,谢千重却已经转过了身。
“希望宋小姐记得今天的话。”
“那是自然。”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余光突然瞟到一个紫色的身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是海棠。
对方的脸上似乎十分焦灼,看到宋棠雪的瞬间,眼前一亮。
“小姐,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发了怒。让小姐赶紧回去。”
“说是宋家出了乱子,大太太告状都告到了皇后娘娘头上。”
海棠凑在宋棠雪耳边耳语几句,宋棠雪心中了然。
“那就不打扰大人了。”
再次行礼,宋棠雪转身和海棠走了。
既然是皇后让她走,那就不便在这里多待着了。
宋棠雪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车上,倒是身旁的海棠急的不行。
她几乎已经能猜到,宋家究竟出了什么乱子?
果不其然,刚一下马车,就听宋家老二宋迟气势汹汹,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宋棠雪!你还有脸回来!办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有脸坐马车的?”
宋棠雪分毫不看他,自顾自的扶着海棠的手往里屋走。
宋迟眼见自己被忽视,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宋棠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义正了?
之前看到自己恨不得是耗子碰到了猫,躲都躲不及。
不过随即想到自己的目的,宋迟气红了一张脸。
这个贱人!
宋棠雪则是不管不问,来到正堂屋。
宋家的几个长老连带着宋母都在。
眼见她回来了,各个儿脸上都露出不悦。
“棠雪啊,宋家的银库钥匙可是在你手里。”说话的是二叔宋清,平日里一副笑面虎模样,此时更是打了头阵。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近日不知怎么回事,伯伯想要支银库的钱,居然还被人拦住了,你说都是宋家人,这是何道理?”
“肯定是下人不利,棠雪啊,听听伯伯的话,不如把那些不中用的都换一遍。用着也省心些。”
一番话看似是在说仆人其实是在点她,宋棠雪八方不动,坐在了高台之上,取下上面的一盏清茶,润了润口,这才开口道:
“二伯,按理来说你该换我一生太子妃娘娘才是。”
众人都是一愣,宋棠雪什么时候在家里摆过谱?
尤其是宋清,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让他一个长辈对着晚辈喊娘娘行礼,他还做不到。
“棠雪呀,都是自家人,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了吧。”
一旁的三叔说话,宋棠雪抬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原来各位知道棠雪是自家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各位从我银库里随意支取我的嫁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自家人呢?”
一旁的宋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啪”一下摔了手里的茶盏:“你这是什么话?”
“这些年若不是你几个伯伯帮衬着,宋家可早就散了。”
“什么叫你的嫁妆?如今你还没有嫁给太子,就已经在家里。当起主子的做派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账算的那么清,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一番话又是耳提面命,宋棠雪神色不动,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宋母,直到看的她背后发冷。
“原来母亲也知道我要嫁给太子。”
“既然母亲说到算账,我们今日就要好好算算。”
宋棠雪冷笑:“海棠,把前几日的账本拿来。我们好好查一查亏空。”
海棠答应了一声,一会儿就取出厚厚的一摞帐本儿放到了桌上。
那都是前几日宋棠雪熬夜看过的,差不多已经记住了里面的内容了。
“祖母留给我的产业铺子,亏空了一半儿。其中还不包括各房的支出,请各位伯伯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