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应天府的迷茫

叶希贤的到来,吓得整日流连北平大剧院的周世子,连夜逃回了该去的地方,前往了密云。

社会报报社。

几名编辑激烈的争吵。

在桌面上有一幅画,名字叫做荷亭消夏图,是一名北平商人子弟所做的绘画。

本来是挺好的一幅画,美中不足的一处,庭院中乘凉的妇人,竟然露着白的胸脯。

“这种画怎么能登上报纸,刊发出去,我敢保证明日就有人来报社闹事。”

“水准很好的画,凭什么不能发出去,就因为那些老顽固。”

“不止如此,社会风气容不下呀。”

“周世子看过画,觉得这画挺好,所以才鼓动投刊报社,不看僧面看佛面,拒登会不会引起周世子不满。”

几名编辑各自发表看法。

不久,主编走了进来,“不用争了,这画现在不能登。”

“为何?”

有编辑不服。

“应天府那边来了一位据说资历很高的御史,吓得周世子都连夜跑路,现在不要多事。”

好吧。

听到主编的解释,众编辑还是知道轻重的,不再为此争执。

就像刹车片。

北平许多事物安静了下来,为炎热的夏天降了一把温。

叶希贤拒绝了朱高炽的邀请,坐班按察使司衙门,画了签让当初护送高勉的护卫们逮捕到北平,他要亲自审问。

几名差役苦着脸,把公文递交到边地卫所。

边地卫所的将领看都没看。

“卫所的事,文官有什么资格来管,有王爷的旨意吗?”

几名差异空手而归。

卫所的不配合,叶希贤没有生气,早在他预料之中,反而在他看来,卫所越是如此,越是证明心虚。

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件事绝对有鬼。

“张兄,怎么看?”

叶希贤不是他一个人,他是庞然大物的代表,巨大的关系网络。

虽然他

不见王府,不见布政司,先见了按察司官员张琏。

“高佥事一直在针对王府,其实我还劝过他,以王臬台前车之鉴来警示,不过高佥事高义,并不害怕王府的报复。”

“至今我都很纳闷,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派高佥事去巡边。”

“是谁的安排?”

叶希贤皱眉问道。

“不知道,没有问出来。”张琏颓废的摇摇头。

没有得到结果,叶希贤很平静。

看来北平的水比自己想的还要浑浊,叶希贤不信张琏打听不到是谁的安排。

虽然叶希贤表现的很平静,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外面那么平静。

在五年前。

北平的一举一动,方方面面都有人详细的告诉京城。

而现在。

自己亲自来北平,竟然无法掌握

一切的变化都在太子。

如果太子还活着,哪里会有许多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张琏想的很简单。

燕王权势太大了,就算叶希贤查清楚又能如何,圣人还真能降罪燕王不成。

燕王和秦王不一样,如今的时局也不一样。

更不用说如果告诉叶希贤,是墨麟的安排,无异于又得罪了自己的直接上司。

怎么看对自己都不利。

叶希贤名声大,最后拍拍屁股回了京城,自己还要在北平做官呢。

气势汹汹的叶希贤,面对铁通一般的北平,很快就吃了

这个打击,让他突然间醒悟。

现在不是太子时期了,当年他们在藩王面前轻易可以做到的事,现在已经变了。

要是太子还在。

叶希贤再一次感叹。

不是他们当年计划周密,让藩王不敢反对,而是藩王们不敢违背太子。

……

应天府。

齐泰和黄子澄在东角门密谈,皇太孙朱允炆在乾清宫为朱元璋泡脚。

太医院有位老名医,开了泡脚的药方,短短的时日就让朱元璋减轻了痛苦。

所以无论炎热还冷,每日都会泡脚用来养生。

朱允炆仁孝之名传遍应天府。

今天他又亲自来为爷爷泡脚,减轻爷爷的病痛。

“你觉得叶希贤想要用高勉之事当做突破口,用来打击燕王的权势,此事能否成功?”

朱允炆最信任的是自己的先生黄子澄。

那么当下朱元璋比较看重的就是齐泰。

俩位“新派”人物,联合地方上名望高的方孝孺,逐渐成为皇太孙的旗帜人物。

朱元璋老眼昏,许多事需要官员来讲解。

齐泰由朱元璋亲自赐名,深得信任的后进,如今已被提拔兵部左侍郎。

他现在比兵部尚书茹瑺说话都管用。

因为他常陪朱元璋身边,朱元璋会咨询许多事情,此人丰富的知识,面对朱元璋各方面的问题都能回答的上,并且详细无比,有条有理,无可挑剔。

相当于朱元璋的顾问。

整个朝堂这些年,齐泰可以说是陪伴朱元璋时间最久的官员。

包括整个国家的国防情况,齐泰知根知底。

听到黄子澄的问题,齐泰摇了摇头。

“如果叶希贤还是指望原来的一套方式,只怕这回会让他失望了。”“你认为叶希贤会失败?”

黄子澄不太相信。

齐泰和黄子澄性格不一样。

黄子澄喜欢先易后难。

而齐泰则认为擒贼先擒王。

这是两人的作风造就的不同。

齐泰了解国家兵事,所以在削藩时,坚定的要先拿朱棣开刀,率先拿下硬骨头,不给朱棣留机会。

而黄子澄喜欢谋略,先从势力更弱的藩王下手,以势压人。

最终的结果很清晰。

黄子澄的计划是错误的。

严苛至极的削藩之策,反而让藩王们获得了不少同情,对朝廷的声望受到了打击。

因此才有朱允炆喊出莫要伤我王叔的话,力求挽回自己的声誉。

朱允炆对朱棣有个屁的感情。

最后朱棣造反喊出的口号,颇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

“前些年诸王进京,皇太孙还要向藩王们行叔侄礼,从那时候就已经变了。”

齐泰惋惜的说道。

“这是礼。”

“这是固执。”

两人各自争了一句,随后转移了话题。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还得看圣人。”

“现在燕王的权势已经这么大了,再不加以阻止,真的就任由燕王的权势发展下去吗?”

“圣人心中自有主意。”

“这可不像伱。”黄子澄露出纳闷的眼神。

“等会进去后你不要说话。”

殿内。

朱元璋很少离开乾清宫了。

他斜躺着把脚放入药桶,身前一位极年轻的年轻人,跪在木桶前,脸上满是笑容。

“皇爷爷一点也不老。”

皇太孙身后还有一帮伺候的太监。

“咱戎马一生,锻造了一副好体魄,至今六十有九,睡得好觉,吃的下饭,头脑也清醒。”

“所以啊,咱让你父亲,还有你的那些叔叔们从小练军伍。”

说到一半朱元璋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长子和次子的离去,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朱元璋心里还是有根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哪怕朱元璋有了许多儿子,可有些儿子是不同的,是他前半生的回忆。

那半生的奋斗,已经成为了朱元璋放不下的往事。

那些年的事情朱元璋历历在目,记得很详细,反倒是这些年的事,朱元璋记不全。

此时。

太医院的老太医进来为朱元璋捏脚,让朱元璋躺下来,齐泰等人便跟着进来。

“燕王在大宁外兀良哈秃的功劳,请圣人示下,当如何犒赏。”

齐泰规规矩矩的问道。

一旁的黄子澄差点就要出声,想到刚才齐泰的交代才忍住。

如果按照以往的作风,例如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对朱棣和朱棣麾下的将士给予了丰厚赏赐。

正是这一次的大犒赏,让朱棣在北平的声望开始起势。

“你们看着办吧。”

朱元璋淡淡的吩咐道。

朱元璋的态度,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一旁的皇太孙朱允炆低下头,努力保持平静的面容,生怕露出笑容被人看到。

最后。

众人退出大殿。

朱元璋望着皇太孙的身影久久无言。

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朱元璋很迷茫。

皇太孙仁厚好学,但是皇太孙并不是没有韬晦。

朱元璋知道皇太孙对自己的一些政策是不满的。

例如对江淮施行重税,对佛道免税田的标准太高不满等等。

作为守成之君,朱允炆在朱元璋心中是不错的。

三十年严格治理的国家,到了今日,民间需要这样的君主。

只是朱元璋无法肯定,朱允炆是否有做好治理国家的准备,自己离去的那天。

大明能在皇太孙手里继承下去吗。

朱元璋招了招手。

一名太监从盒子里捧出一幅画。

这幅画是锦衣卫派人去北平画的北平市井图。

画里。

夜晚被灯火照得通明。

行人中,有不少穿着各色绸缎的人,轿子里有向外露出脑袋的小姐,还有售卖果品饮料的摊子。

十几名小孩追着蹴鞠奔跑。

挑着担子的小贩,手里拿着拨浪鼓摇着。

几名穿着中华重工工衣的工人,左胸口上绣着的燕子很显眼,这些人脸上充满了自信。

这一切都让朱元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