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
一座人口七十万的城池,不但是大明的京师,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五更时分,京城还在沉睡中,几名小黄门举着灯笼,摸黑爬上皇城的城门。
清凉的夜色,周围异常安静,在墙头能望到半个紫荆城,如此的景象,使人内心澎湃。
几人列成一排,朝东而立,抬头看向天空,熟练的大喊,尖锐的声音撕开了一道口子,吵醒了皇城。
“为君难,为臣又难,难也难!”
“创业难,守成更难,难也难!”
“保家难,保身又难,难也难!”
三个难也难,让皇城中的贵人们知晓当下难能可贵的富贵,需要坚守亲政的精神。
太子猛然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悸,只觉得头昏眼,艰难的开口:“为本宫更衣。”
人们大惊,想要劝诫太子。
“父皇曾经说自己也病过,且病的不轻,但仍然坚持上马奔波,而本宫正当壮年,岂有因病卧床的道理。”太子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久后,太子忍着病痛来到文华殿。
当东宫师傅们如往常一样的来协助太子处理国事,得知太子早就来了,纷纷不可思议。
人们都去劝慰太子,希望他好好养病。
太子一意孤行,谁也劝不动他,自从他生病后,外人们的眼里,太子开始变得固执。
但太子并没有昏聩,例如在他的执意下,皇上终于饶过了秦王,同意放还其回封藩,这件事获得了东宫臣属的赞许。
今天的太子,精神异常的亢奋,说话声音大,思维敏捷,处理起奏疏得心应手。
“父皇每日处理几百件事,本宫今日方能跟上父皇。”处理完了又一批奏疏后,太子高兴的说道。
却看到属臣们露出惊恐的神色,迟疑的问道“你们……”。刚说了两个字,太子两眼一翻,昏倒了过去,嘴鼻出血。
……
今天,对朱元璋来说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他深夜已经起床,在自己的寝宫处理昨日未处理完的奏疏。
昨天的奏疏太多了,自己竟然未处理完,是以前没有的事情,到底是因为奏疏多,还是因为自己老了,精力不如以前,朱元璋认为是前者,他是个不服输的人。
所以只睡了两个时辰,其实他早就醒了,但是感觉精神萎靡,所以在床榻上想要多睡一会,可是翻来覆去,再也按捺不住,还是起床处理那些奏疏。
这些未处理完的奏疏,就像一张钩子,在他心里挠啊挠,始终放不下。
处理完了这些奏疏,刚好到了上朝的时辰,然后果然未看到太子,太子病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好么。
不应该啊!他还这么年轻,自己像他个年纪也染过风寒,可没他这么不经事。
“看来还是生于富贵,养尊处优。”朱元璋嘲笑道,于是离开了奉天门,去左边的东角门处理今日的奏疏。
几名太监慌张的求见,痛哭流涕的告诉皇帝,太子病的厉害,陷入了昏迷。
朱元璋目瞪口呆,他的确多日未去见太子,除了没有老子伺候儿子的道理,还有就是认为太子迟早会痊愈。
“怎么到了如此的地步?”他艰难的开口道。
太监们哭哭啼啼,把今日太子早起的事告知,听完太监们的话,朱元璋心里一沉,但更多的还是茫然,他仍然无法理解,正当壮年的儿子,会因为一场小病而不好。
他终于决定要亲自去见见了。
在皇城的路上,坐在舆轿上的朱元璋,还想着该如何宽慰太子,要不要训诫太子一番。
太子性格软弱,连生病都是如此,让朱元璋有些失望和气愤。
直到他见到了太子。
病榻上的太子,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还能向他请安,所以他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
只看到一副面色赤青,仿佛下一刻就要行就将木的离世之相。
“咯噔”一下,太子病情的严重,超乎了朱元璋的想象,随之而来一股埋怨。
“皇儿。”
威严的声音,而病榻上的面孔丝毫没有变化。
“皇儿。”
声音中有了些疑虑,可能还有些担忧,太子怎么能这样呢,如何对得起国家重付。
“皇儿。”
一连三声没有得到太子的回应,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朱元璋最后一声竟然有些颤抖。
此时的他终于像是一名为儿子担忧的父亲,再也不是那名严酷的皇帝。
对待官员严酷,对待子孙同样严苛的严厉君主。
“太医们怎么说?”朱元璋抬起头,那刹那间老父亲的眼神就消失了,重新变回了皇帝。
太监和御医们都吓得面色惨白,语无伦次的说太子的病情如何如何,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准话。
不说能治好,也不说治不好。
朱元璋内心了然,不再抱有幻想。他出身贫民百姓家,从小为地主放牛。
后来遇到灾情,而官员们作恶多端,导致民不聊生,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先后饿死了父母,大哥。
为了活命,他与二哥,大嫂和侄儿被迫分开各自逃命。
他这一生吃尽了人间的疾苦,虽然成为了帝王,但不敢忘记百姓的苦,因此没有一日贪婪享受,每日处理的奏疏高达几百件。
百姓未起他已起,百姓已睡他未睡。
就是为了让大明稳固,不再有自己少年之事。
太子如果去了,大明该怎么办。
朱元璋冷冷的离开,思索大明的未来,直到走出宫门,没有人看到那一刹,朱元璋眼角的湿润。
“诏蒋献进宫。”
刚离开太子寝宫,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太监们喉咙犹如卡了鱼刺。
不久,
比起
皇上让他做什么他就作什么,皇上想做什么他就去准备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但是他愿意。
因为眼前的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有史以来这般严酷对待官员,却让读书人们无法反驳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