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古冥看着站在尸山血海里,笑意盈盈,一脸孩子气的朱宴,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舅父怎么了?”朱宴天真歪头,眸光纯净,如同一只无害的奶猫。
“我只是想念母亲罢了,我已经许久没见她了,她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少年像个孩子般碎碎念,眼尾蛊红艳丽如霞,他的眼神却渐渐诡异病态起来。
古冥喉咙骤然一紧,双脚悬空挣扎,他似是被一团看不见的绳索吊了起来,且毫无反抗之力。
诡谲少年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用空洞死寂的瞳冷冷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物品。
“母亲在哪里?”
他一字一顿。
古冥双手抓紧喉咙,眼里充血,艰难开口,“宴儿,是你母亲对不起你……可她毕竟是你母亲……”
“哦?”
朱宴漫不经心应了声,围绕在他身周的白蝶刹时烟火般喷涌向天际,仿佛无数飞花纷扬零落,散入四面八方。
他目视虚空,眸色淡漠,唇角绽开一抹残忍的笑。
“让我来看看……在哪里?”
白蝶的移速很快,不过须臾,已经将方圆百里搜遍。
可惜由于离开他身边太远,有些很快消散为飞尘。
朱宴的身周再次虚化出无数白蝶,铺天盖地向四方散开。
“族地?”
白蝶很快反馈回消息。
朱宴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下一刻直接腾空而起。
白蝶环绕在他身周,少年俯视着脚下那片大地,瞳色缥缈空洞,如同淡漠无情的神明。
“扑!”
古冥被从高空扔下,巨大的撞击力让他喷出一口血。
“族长!”
有姜族弟子见到,急忙上前来扶,随即便注意到天空中被白蝶旋绕的少年。
他一身破旧肮脏的紫衣,长发垂在身后,赤足悬在虚空。
眼尾一道艳靡的红线,在那张似神如魔的面孔上,彷如降临人间的妖灵。
“那是谁?”
弟子们惊骇恐惧,扶着古冥不断后退。
钟鼓被敲响,这是族中大敌来犯才会用上的东西,已经近百年没敲了。
古朴厚重的钟声惊动了整片族地,越来越多弟子族人聚集过来。
等了一会儿,朱宴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他轻盈落地,笑的无害极了。
“母亲,孩儿寻你许久了……”
古月睁眼努力辨认,好半响,才认出这个面容妖娆的少年,是朱宴。
她忍不住责备,“你怎敢如今才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父皇生气了……”
说着,她准备上前,却被身旁的古冥一把拉住,“别过去!”
古冥眼中的忌惮之色让古月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她愣愣打量眼前少年,被他周身萦绕的诡异气息悚的后退了一步。
“你……你莫非还敢记恨我?”
古月难以置信,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同她血脉相连!
他凭什么?
如何敢?!
朱宴面露委屈,“孩儿如何敢记恨母亲?”
他又露出蛊惑的笑,“母亲快过来,孩子已经找到了大地花……父皇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我们一家人一起……”
古月愣怔,下意识往前一步。
眼前少年面部忽然扭曲狰狞,怨毒之色几乎溢出来。
“……下地狱!!”
四周狂风大作,漫天白蝶在虚空如同捕食的鹰群,浩浩荡荡俯冲而下,遮天蔽日,天光隐灭。
“啊!”
白蝶所到之处,猩红喷溅,弟子们的惨叫此起彼伏,唯独古冥撑起结界,将古月护在其中。
可结界薄弱,眼看着快要支撑不住。
朱宴面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调笑。
“住手!!”
苍老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朱宴唇角的笑一点一点僵住,他幽阴的看着被面具青年搀扶保护过来的金夫人。
白蝶浮上天际,杀戮停止。
地面血流成河,浓重的腥气升腾,溺的人喘过气。
“宴儿!我的孙儿!”
金夫人毫不在意他满身狼狈,扑上来抱住他,泣不成声。
朱宴站在原地,他僵硬的转动眼珠,盯着身前这道身影。
“母亲!快过来!”
古冥焦急呼喊。
金夫人充耳不闻,苍老的面孔上都是泪水,颤抖着捧上他的脸,眸中是深切的怜爱。
“孩子,你受苦了!”
朱宴倏然瞪大眼,强忍住全身哆嗦,喉间腥甜上涌,他眼角控制不住流下一滴泪。
许久,才压制着胸膛剧痛,艰涩道,“外祖母。”
金夫人浑浊的眼中泪水止不住流,她捧着他的脸,双手慢慢下移,忽地闭目低下头。
“咔嚓!”
耳畔一声锁响,格外清晰。
朱宴只感觉脖颈上一凉,下一刻,前所未有的剧痛蛇般流窜在四肢百骸,他痛的仰头惨叫出声。
“宴儿!”
金夫人面露愧色,抓着他的衣袖不停呼喊。
朱宴喷出一口血,颓然跪地,他感觉体内原本充盈的力量十之去九。
“为什么?”
少年强忍剧痛,蜷缩在地,抓住她的衣摆,仰头看她,目色哀凄。
金夫人跪地,抱住他泪如泉涌,“宴儿,祖母对不起你!”
“……可祖母,是一个母亲啊!如何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
朱宴愣怔,忽而又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母亲?”
良久,他停下笑,呐呐低语。
少年颤着双手撑起身子,定定注视着面前慈祥的老人。
下一刻,他伸手毫不犹豫刺入金夫人的胸膛,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的瞳中再也没有丝毫温度。
天空无序飞舞的圣蝶一点一点染成漆黑。
金夫人瞳孔一缩,唇角血色蜿蜒,缓缓抬手想要抚他的脸,最终还是软下身子倒地。
“母亲!!!”
古冥凄厉嘶吼。
妖异少年只是木然看着手心那颗温热跳动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就这么杀了他们,太无趣。
应该如他一般,受尽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再在无尽绝望中死去,才足够精彩绝伦。
喉咙又开始痛起来,古月催动‘天地合’,眼看着他疼的撕心裂肺,丝毫没有停止。
周围画面倏然一时虚无,一时清晰,浓烈的危险气息往地上惨叫的少年身上涌去。
须弥镜滚烫灼人,这是阵法有异的警示。
林酥酥心头一惊,急忙调动阵法的力量护在身周,疯狂从虚空现身,将地上的少年抱住,凌空而起。
而原地,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绞缠吞噬,变成了一团黑洞。
危险气息继续跟随而至,朱宴震惊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林酥酥。
“是你!”
林酥酥见周围空间开始扭曲,只得提前关停大阵。
她伸手抚摸眼前狼狈少年的脸,没说话,少年渐渐腾空,她放开手,少年化作飞烟消失在眼前。
林酥酥视线望向四周,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大阵,唯有那名戴着青色面具的青年,悠然立在原地。
“南禺?”
林酥酥气怒,“是你在捣鬼?”
“抱歉,看见过往,突然恢复记忆,一时失态。”
南禺温润勾唇,文质彬彬道歉。
林酥酥嘴角一抽,“你怎么混进来的?”
南禺失笑,“大阵开启,所有在盛京的人都会进来。”
林酥酥微惊,“你在盛京?”
南禺伸指竖在唇上,神秘一笑,“不能告诉他,你会需要我的。”
林酥酥冷嗤,“就你……”
南禺五指伸到面具上,面具移开,林酥酥说到一半的话彻底哽在喉咙。
她震惊失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