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来无数扭动的黑线,将洞口禁卫包裹缠绕,令其不得动弹。
古冥凌风而下,衣带飘飘。
“哥哥!”
古月冲上去一把抓住准备进万蛊域的他,一脸激动癫狂。
“不可以!”
她哀求。
古冥面无表情,一耳光过去,古月倒地。
他再次径直往前走。
“哥哥!”古月凄厉大叫,“你若是想我死,便进去将他带出来吧!”
古冥回头,古月拔下发间银钗抵在喉咙,仰头怨恨的看着他。
古冥沉默半晌,闭目深吸一口气,冷道,“愚不可及!”
他展臂点地,飞身离开万蛊域。
古月露出得胜的笑,瘫坐下来,眸光疯狂偏执。
谁都不可以……阻止她回到望郎身边。
尚未成熟的傀儡会在听到声响后醒来,撕扯闯入者的血肉。
朱宴被抓的血肉模糊,四肢时常白骨森森。
牵丝蛊将他缠绕包裹,腐蚀骨肉,血蛊钻入他的身体,啃食筋骨……
他一日又一日在绝望痛苦中挣扎,却始终留有一口气,如同一只在地狱中轮回的恶鬼,不知何时才能洗去满身罪孽。
饿了就吃还魂树的果实,它们是还魂树抽取尸体残存精气凝结而成。
冷时就扒下傀儡的衣服御寒,困了便躺在从傀儡孕育地拖回的棺材里入睡。
他依旧会用树叶做成娃娃模样,期待着哪一日有神明能将目光施舍过来,哪怕一瞬。
他太疼了,也想谁能救救他。
可即便这般痛苦,他依旧没有寻找大地花的打算。
恨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活下去,待有一日羽翼丰满,他要让这人间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万蛊啃食他的血肉,他同样吞噬融合它们的能力。
直到每一只蛊都如他的耳目肢体般,被他随心驱使。
他来到万蛊域最深处,那里有一潭晶莹剔透的湖水。
蹲下身,他看见昔日稚嫩的孩童,已经长成面容潋滟的少年。
他伸指轻点湖面,水波圈圈荡漾,恍惚间,那名粉衣仙女正置身其中注视着他。
瞳孔有一瞬迷离,却又很快清醒过来,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终究只是幼时的一场梦……
湖面白雾氤氲,白色的蝴蝶蹁跹其上,他看着这仙境般的画面,心头却涌上一股暴戾杀气。
或许……该出去了。
少年眉目阴沉,缓缓起身。
“不够的。”
水潭里忽地响起一道非男非女,非老非幼的奇怪声音,像是这世间所有生灵都在同一时刻说着同一句话。
“什么东西?”
朱宴漠然阴冷的视线看向水潭。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目前所掌握的力量,并不能……让整个天下匍匐在你脚下。”
“你是谁?”
朱宴并未理会它的话。
“吾……乃大地之灵。”
朱宴狐疑沉思,好半响才道,“你想做什么?”
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继续开口,“吾要同你做一桩交易。”
朱宴冷嗤,“我不过区区凡人,何德何能?”
那声音沉默半晌,“你并非普通凡人,吾需要你。”
朱宴挑眉,面上是浓浓的不解。
“将心脏予吾,吾赠你颠覆天地的力量。”
朱宴漠然讥讽,“你觉得,我会信你?况且,拿走心脏,我岂不是立刻就会死?”
那声音道,“你知道的,你已经不再是人,心脏对你来说,可以代替。”
朱宴沉默。
大地之灵接着道,“这世间力量在你之上者,你舅父便是其中一名,你若想报仇血恨,他会是第一道阻力。”
朱宴突然冷笑,“所以,这便是你这些年旁观我受尽折磨的原因?”
“让我在仇恨的驱使下,同你交易?”
大地之灵发出一声无奈轻叹,“吾也是迫不得已。”
“若非特殊,吾又岂会做这竭泽而渔之事。”
“饮鸩止渴,不过穷途陌路。”
“吾只怕,坚持不到那时……”
它的声音悠悠荡荡,似有似无。
朱宴紧皱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轻轻勾起唇角。
“无论你想做什么,有一点你倒是算计对了。”
“我确实需要极致的力量。”
大地之灵顿了顿,道,“需得同你说明,吾使用心脏后,你便活不过二十岁。”
朱宴喉间发出低沉的笑,“你觉得我会在乎?”
他抬手,修长五指一点一点陷入胸腔,使劲一拽,一颗晶莹剔透如晶石般的心脏混合着血液被掏出。
朱宴无力跪地,额头冷汗直冒。
他嘴唇苍白,眼看着整片万蛊域颤抖亢奋起来,无数猩红的牵丝线从空中飞来,包裹缠绕住心脏,带着它远去。
潭水上飞舞的白蝶聚集旋绕在他身周,扑进胸口血洞,那鲜血淋淋的伤口转瞬消失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留下。
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朱宴闭目,唇角勾起畅快邪鸷的笑。
许久,他缓缓睁眼,瞳中溢出若隐若现的金芒,起身一步一步朝出口走去。
白蝶无序萦绕身周,绝滟少年如同闲步人间的神明,缥缈而圣洁。
大地之灵喃喃自言,“梨之圣蝶,尸之禁蝶,看来……你心中依然存有光明。”
“如此甚好。”
无数纷舞圣洁的白蝶涌出万蛊域洞口,禁卫们好奇张望,下一刻,白蝶发出刀片破空的嗤音,划过他们的脖子。
近千名禁卫在一瞬间倒地,鲜血浸湿泥土,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族地内的古冥倏然睁眼,难掩震惊,这股强大力量的波动,不该出现在世间。
他起身化作黑线往万蛊域方向疾驰。
群蝶环绕的少年,长发半披,一身破败旧衣,依旧难掩昳色。
他视线漠然扫过一地尸体,缓缓勾起愉悦的笑。
怎么办?他还活着呢……
“宴儿!”
古冥展臂落地,看着一地尸体,目露骇然。
“你……”
他喉头干涩,看着少年消瘦阴郁的面孔,霎时心脏拧痛。
朱宴浅笑,语调平淡,“舅父来的正好,告诉我,母亲在何处?”
古冥艰难启口,“你莫非想弑母?”
少年一步一步走近,腼腆浅笑,面上显出几分孺慕。
“我只是想念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