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自窗框洒进房间,朱宴睁开眼,左右望了圈,面上有些茫然。
好像做了个遇见仙女的梦。
他自嘲一笑,瞳中是不符合年纪的阴郁。
房门被推开,一个戴面具的青衣少年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
是他?
林酥酥迅速消失在屋内。
这少年能看见她,为了不引起非必要的麻烦,还是离他远点。
记忆一但被意外的人或事件打乱,之后发生的一切或许和原来的天差地别。
她是来查看记忆的,可不是改变记忆的。
“你还记得我吗?”
少年自来熟的坐在床边,朱宴蹙眉,强忍疼痛缩了缩身子。
“你是谁?”
少年自我介绍,“我是你舅父的弟子,你叫我南禺师兄就好。”
“师兄?”朱宴重复了句,接着冷漠移开视线,“我不认识你,你来做什么?”
南禺递上糕点,并不在意他的冷脸,“你还没吃饭吧,我特意给你拿来的。”
朱宴瞥他一眼,讥道,“你在可怜我?”
南禺看了眼糕点,道,“也可以这么说。”
“……”
朱宴脸一黑,“滚!我不需要!”
南禺语调平静询问,“可是我说错话了?”
见他不回答,南禺又自顾自解释,“我天生七情淡薄,不太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所以可能会说错话。”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我知道,作为你的师兄,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关心你,你不必推辞。”
他将那盘糕点放在朱宴怀中,瞳中并无任何情绪。
半响,见眼前孩童依旧没有露出笑脸,他歪歪头,“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朱宴一时语塞,他还小,不太明白眼前少年的意思,只感觉这人有些奇怪,像块听不懂人话的木头,死皮赖脸的。
呼噜……
肚子发出抗议,男孩倏地涨红脸。
南禺一本正经陈述,“你饿了,快吃吧。”
他磨蹭了一会,还是拿起糕点吃起来。
待吃完一盘糕点,朱宴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南禺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朱宴解释,“我吃了你的东西,你应该需要我回报你。”
南禺理解了,只道,“不需要。”
朱宴微诧,“为什么?”
南禺道,“送你的。”
朱宴不解,他在冷宫学到的不是这样,他们给他东西,都需要回报。
而他会看情况,确定自己能做到,他才会同他们交易。
比如小宫女,她希望他以后出了冷宫,能记得她的恩情,还她荣华富贵。
他还在想,南禺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
两名姜族人迎面和他碰上,一同见礼后,径直向朱宴走来。
时辰已到,需要进血池了。
漫长的折磨再次开始,一日复一日,然而无论身体如何千疮百孔,每日夜里依旧能安稳睡去。
他偶尔会想起梦中的那名仙女,可他已经很久没梦见过她了。
院中桃花已经从绽放到凋零,翠绿的桃叶伸展在枝头,一派生机勃勃之像。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对蛊毒的抗性愈强,伤口也恢复的更快。
他已经不再只能病恹恹躺在床上,有时会步履蹒跚在院中走动。
桃叶愈发幽绿繁茂,他摘下叶片,笨拙的将它扎成娃娃模样。
“这是什么?”
桃树忽地一阵左右晃动,一只漆黑的乌鸦打着哈欠从里面跳出来,落在地上。
朱宴一惊,忙将树叶娃娃藏在背后,阴沉道,“什么东西?乌鸦??”
乌鸦霎时变脸,“小屁孩胡说八道什么!本大爷是鹦鹉!鹦鹉!!”
朱宴视线扫过它漆黑的羽毛,有些一言难尽。
乌鸦瞪大眼,一脸受辱,“你那是什么眼神?”
朱宴冷哼,懒的和它多说,转身准备进屋。
乌鸦火了,噗呲噗呲飞过来,一口衔走他手中的树叶娃娃扔到房顶上,随即悬在空中嘎嘎笑的猖狂。
刚回来目睹一切的林酥酥,“……”
怪不得这破乌鸦以后那么怕朱宴,原来两人还有这番渊源。
朱宴气的不轻,指着乌鸦咬牙切齿,“你!”
乌鸦吐舌头,“略略略!真幼稚!这是三岁小孩玩的!”
朱宴的脸唰地红到脖子根。
长居冷宫,他并不善言辞,一时气的不知说什么,只能杀气腾腾盯着乌鸦看。
乌鸦得意洋洋,煽动翅膀仰首挺胸离去。
朱宴仰头望望屋顶,捏紧拳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响,敛下情绪,转头到桃树边,又摘了些叶子才进屋。
夜幕降临。
林酥酥来到床前,趴在床边看着他小小一团蜷缩在被窝里,眉头紧蹙,睡的并不安稳。
她抬手,准备用阵法的力量帮他入睡,像之前一样。
手还未放在他头上,朱宴突然睁眼看向她,林酥酥一愣。
“仙女姐姐?”
他瞳孔一亮,似是想起身,迟疑了瞬,还是没动,只是小心翼翼注视着她,“你又来我梦里了吗?”
原来他以为是梦啊……
林酥酥也没解释,顺着他的话回应,“是呀。”
朱宴瞳中霎时溢出星光般晶亮的喜悦,接着又似是羞涩般,用被子盖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酥酥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歪头问他,“怎么了?”
“我……”他有些窘,“我只穿了寝衣。”
林酥酥挑眉,“那是我来的不巧了?”
“没有没有!”他慌忙摇头,急道,“我的意思是……我……我没有穿好看的衣服。”
“……”
林酥酥实在没想到他的脑回路这般清奇,一时忍俊不禁,托腮看着他,戏谑道。
“没关系,你长的好看。”
他掩下眼帘,耳畔渐渐爬上红霞,好半响,才悄悄看向她,“你明夜还到我梦里来吗?”
说完他又语无伦次解释,“我知道你可能很忙,没时间来,不用理会我的!”
“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也可以!”
他缩成一团,控制不住咬紧指骨,心头恐慌,万一她嫌他烦,嫌他要求多,不来了怎么办?
林酥酥愣了愣,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安抚道,“没关系,你想见我的话,我明日又来。”
朱宴呆住,偷偷看她,见她脸上并没有厌恶的神情,不由松了口气,心头涌上几缕窃喜。
林酥酥手掌拂过他的脸,朱宴撑着眼,努力看向她,片刻,还是抵抗不住,闭目睡去。
……既然以为是梦,那就当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