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如此悲观,练字大多靠的是身体记忆,纵然失忆,可手感还在,多练练找找感觉就好。”
系统安慰。
林酥酥坐下扶额,好半响,才看向朱宴恶声恶气道。
“还不快过来,本小姐教你!”
朱宴森森盯视她,一动不动,那怨鬼样,气的林酥酥又想摸鞭子。
最后忍了忍,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暴躁,要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包容!
朱宴现在就是条什么都不懂的九漏鱼!还是个一身反骨的祸害!
过度体罚只会适得其反。
她揉揉眉心,深吸一口气,自顾抽过一张宣纸摊开,放好镇纸,提笔将那段法条抄写上去。
筋骨遒劲,清瘦细健,一如既往是林酥酥擅长的柳体。
写完字,她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朱宴,这世间法度完善,纵然你身负异力,也该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林酥酥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掰开他的手,将笔置入其手心引导他握住。
朱宴面无表情看她,眸中没有悲喜。
她牵起他另一只手,教他摩挲笔端细软的毫毛,笑颜似锦。
青年眸中闪过片刻晦涩,隐有无措。
林酥酥温言道,“此笔名为妙香,产自东洲,取过冬黄鼬尾毛所制,软硬适中,是为上品。”
朱宴垂下眼帘,视线掠过那只笔,又抬眸,不懂她说这些的意思。
林酥酥喟叹道,“平平无奇一只笔,也是汇聚匠心,经人倾注心血所制。”
“君子之德在于观物知其美,知其所以美。察情知其意,洞悉而身感。”
她说完,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的从前,窥你只言片语,该是苦难深重。可你要知道,不以他人之恶罚己,方能心游天地,无枷无锁。”
“沉湎往日,无异于观黄昏以为黎明,等不到光明,迎来的只会是无尽黑暗。”
她握住朱宴的手,一字一顿开口。
“朱宴,跟着我的路走,好不好?”
少女的期盼那么明显,可过去许久,眼前青年却是眸色一冷,一把抽出手,冷漠瞥她。
“林酥酥,你想做什么?”
他在提防她。
林酥酥一噎,这个臭祸害,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难道是她讲得不够好?语言不够煽动?
朱宴见她不说话,眼眶渐渐红透,怨恨夹杂着警惕,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
“林酥酥,我总感觉你这些伎俩,好像在何处见过?你从前也这么做过是不是?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酥酥后背一毛,暗自奇怪,为什么朱宴对这种温情模式老是这么抵触?
每次用,都会适得其反。
嘴角抽了抽,林酥酥一把拍开他的手,无语道。
“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知善明恶,少造杀孽!”
朱宴审视的目光犹如针板,尖锐地在她脸上碾过,林酥酥毫不退缩,直直回视。
无声的硝烟弥漫,两人互不相让。
许久,朱宴晦暗不明移开视线,撩袍坐下,身姿隽雅,提笔书写。
笔走龙蛇,自然流畅,待他写了一段后,突然怔怔停手。
茫然又愣忡地抚上那字,似是难以置信。
“这是我写的?”
他侧头看林酥酥,像个孩子般吃惊又惘然。
林酥酥几步走近,笑的僵硬又虚假,“不是你写的,本小姐刚刚附了你的身!”
朱宴看她那像挂了一副滑稽面具似的假笑,下一刻,嘴角悦意忽涌,可他又很快压了下去,如同一名故作深沉的孩童。
为掩饰那一刹那失态,青年蘸饱浓墨,提笔书写。
林酥酥松了口气,还好,这人还有正常人的反应,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她拿起案上那本专讲道德伦理的《仁语》,边看边凑到他眼前输出,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主打的就是一个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
总会有那么一刻,他能参悟到其中哪怕一句。
后来见朱宴写的认真,砚台里连墨快没了都不知道,只好又给他磨墨。
黄昏已至,不知不觉竟是耗了一天,林酥酥看朱宴练字,昏昏欲睡。
“扣扣!”
房门倏然被敲响。
林酥酥瞌睡被惊跑,揉揉眼睛,道,“进来。”
入内的是府中家仆,他恭顺道,“林姑娘,城中巡逻队发现了一名疑是凶手的女子,现在正在追捕,大人请各位前去永夜坊协助!”
林酥酥精神一振,唰的起身,“我马上前去!”
她转头看向朱宴,叮嘱道,“你自己在家练习,我一会儿回来检查!”
接着勾唇浅笑,语气威胁,“若是敢跑,就想想被我逮住的后果!”
朱宴捏捏笔,看她一眼,犹自散漫落笔勾写,看着挺安分。
林酥酥放心了些许,随即大步迈出。
一路上陆续遇到前往增援的侠客,三五成群,有的还能聊上几句。
待赶到永夜坊,天边红霞将天地染得嫣然一片,街道上百姓已经尽数清空,远远还能看到被百十人围攻的红衣女子。
随着赶来援手的人越来越多,她动作间也越加狠厉躁乱。
林酥酥站在战圈外,目光在那女子面上扫过,见果然是顾如霜,不由心下戚然。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明明有很多次重来的机会,可惜执迷不悟。
天际一道疾掠的黑影,如同一只利箭冲杀而去,手中长剑刺出,顾如霜刚使了大招,击退一波游侠。
转身赤手捏住了那只利剑,被冲杀的力道逼得连连退了几步,待站稳后,看到眼前少年清俊的面容,血森森笑起来。
“是你这孩子呀!来的正好,待妾身将你挫骨扬灰,送去给夏灵儿那贱人好生瞧瞧!”
温柔说完,她的面孔倏然狰狞扭曲起来,整个眼瞳迸射出赤红的光。
“我的孩子活不了,他们也要感同身受!!!”
手上用力,竟是生生箍断了那柄剑。
不好!顾如霜吸食了许多生机修炼邪术,风云书不是她的对手!
在那只指甲血红的手即将掐上风云书脖子时,一把青光萦绕的长剑将其格开。
她还想故技重施,崩裂长剑,却不料生生折断了几根指甲。
顾如霜抖着手忌惮地退到了另一面屋顶上。
她看到挡在风云书面前的林酥酥,微愣,“是你!早该知道,你这小丫头没那么容易死在幻境中!”
她阴恻恻勾唇,挥袖一甩,笑意敛下,狠厉道,“怎么?你这是还想同我作对?”
风云书僵着脸挡在林酥酥身前,少年面色阴沉,倔强又冷漠。
林酥酥看着顾如霜,不解道,“你当初不是说过,自己已经放下了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顾如霜冷哼,“放下?愚蠢的情爱妾身自然是已经放下,可妾身的孩儿惨死,这满腔怨恨,如何平息?”
她倏然又神经质笑起来,“不过还好,主子给了妾身复活我儿的办法,大阵已成,你们奈何不了我!”
林酥酥心头一惊,又感觉荒谬,“复活?这世上根本没有复活的办法!你用这般邪术,到时候复活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她扬声道,“顾如霜,南禺是骗你的!”
顾如霜嗤笑,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手中托悬起一只雕铜镜。
那铜镜巴掌大小,正面古朴昏黄,背面雕着繁复缠绕的枝。
那是什么?
林酥酥疑惑。
“吴女,姜族至宝须弥镜,果然是你偷的!”
街道上,竟蓦地传来朱阐的厉喝。
林酥酥讶异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