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藻说起此事一把辛酸泪,之前还不怎么明显,可是新的炼钢炉修建好后,大量产出的钢铁居然没地方卖了。
巨山监的铁器大部分被四大家族瓜分,少部分走往南方,还有少部分往西走。起初,刘中藻说的是把北方市场全部让出来给四大家族,但是很快就食言,这么大的市场,单纯依靠这么几个地方小家族根本吃不下。
可是这个时候,刘中藻已经开挖好几个煤矿,四大家族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问题。铁器重量大,价值稍微低,走内河运输的速度比较慢,更不用说北方缺水,大部分地区得靠骡马拉车,导致铁器的运输时间越来越长。
更离谱的是,巨量的钢铁存放起来特别占地方。而且还占着资金。刘中藻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荒唐的一天,为太多钢铁而发愁。
秦骁给他的答案却令人心碎:“朕也想开海,但是现在时机不对。”随后他强行把话题转移,询问起这两个月的税款。
刘中藻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两个月时间,光是铁监纳税就达到两万两之巨。这不是利润,而是税收。
秦骁略感振奋。
“你且先把税款全部送回来,都要银子。”
刘中藻眼前一亮,这是为造势。连忙答应。
秦骁又交代他:“开海需要再研究研究。此事先别告诉旁人。回去吧,赶紧把税款押送来。”
朝廷的税收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笔的钱,一年下来朝廷税收说起来有几千万之巨,但大部分其实都是实物,
并不能真地当钱用。
刘中藻离开皇宫,昂首挺胸。鸟枪换炮,自此翻身。然而此时京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巨山监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此时的巨山监收入有多少。
他在京城买了宅子,又买了奴婢奴仆,顿时变成老爷,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是以他宴请了昔日落魄时的朋友。
宴会在京城里最为昂贵的酒楼和春楼举办。请京中花魁梅娘坐台。风风光光好不热闹。此事传到河道衙门耳朵里,桂山从暗中打听到的消息叫他大吃一惊,这厮竟然鼓动皇帝开海!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日刘中藻刚刚赴完宴,喝得醉醺醺,坐马车里悠然自得哼着小调,身子随车而动,忽然车停下,刘中藻很生气,隔着车帘大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马夫并未回答,但是他的声音也响起:“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刘中藻大惊,掀开车帘,尚未看清任何东西,便眼前一黑,被人套了麻袋。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痛得他眼泪鼻涕直流。那伙人打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跑。
他掀开麻袋,周围早就没了人影。马夫被打个半死。刘中藻大怒,执意报官。府丞接了案,询问他是否看清几个人,是不是能看清是谁?
刘中藻一肚子火,坐着还觉得浑身疼痛,他要是能看清不早就报复回去,何必跑来报官?
“张大人,在下就是没看清才来。那群歹徒手脚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打了。”
府丞脸色难看,“这京城里百万人口,上哪去找?你又没有任何证据。”
刘中藻啪地拍了张银票在桌上,“府丞大人,能不能找?这些钱给兄弟们喝茶。”
府丞大怒,见过送礼的,没见过这么送礼的,旁人都生怕被人看到,是以能遮掩就遮掩,他可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行贿。
府丞瞧着那银票的价值是一千两,再大的火气也按下去:“你且先回去,待本官派人去查看一番。”
但是这件事注定不会有结果。刘中藻回去等了五六日,果然音信全无。
他格外生气,但很快发生的另外一件事就叫他毛骨悚然。
那日早上,忽然从小姐房中传来一声尖叫,他也是刚刚起床,吓了一个哆嗦,急忙过去,只见到女儿房间的床头上钉了一只死蝙蝠。
那蝙蝠是用钉子钉进去的。
刘中藻只觉得毛骨悚然,厉声问丫鬟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丫鬟吓傻了都快,她说昨天晚上没什么异常。院中护卫同样没发现。
他只能命人把蝙蝠弄下来,床也顺带劈了,让女儿跟着妻子睡。
安抚好妻女,刘中藻把管家叫来,太吓人了,他需要找点心理安慰,管家分析道:“老爷,您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咱们在京城里也认识不了几个人,以前都是穷苦人家,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的意思是……”
“海运。”
刘中藻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要说他这个人有点毛病,就是特别傲。
可是自从他为皇帝干活后,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就算傲点也没什么,不傲还丢了皇帝的面儿了呢。
单是这点谁能下死手?
思来想去也只有开海一件事,贵族、官员、漕工利益都在漕运里,他贸然提出开海,遭了人家报复也是正常事。
他害怕了,于是向秦骁递上辞呈。
秦骁得知消息叫朱远探查原委,很快就知晓前因后果,他十分生气。
开海之事势在必行,这还没开呢,就惹来这么多古怪。真要开了海,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他把刘中藻召过去,“朕叫锦衣卫看着你们家,这事你放心好了,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安心经营巨山铁监。”
秦骁越想越觉得窝囊,自己好歹是个皇帝,居然遇到这样的破事。
于是他下令对京城进行清剿,城狐社鼠,青皮无赖全都抓起来,送去巨山监做苦工。
这算是他对权贵们的报复。
这日户部尚书前来商议巨山监的税收,秦骁与他同至后花园,如果说朝堂里有谁能稍微理解些经济思维方式,那非户部陈安不可。
秋高气爽,恼人地闷热一下跑远,正是秋游的好时候。秦骁命人在后花园里摆张桌子,放些果蔬,配一杯清茗,陈安到来后,他叫陈安一起坐下。
“巨山监的税马上就到,朕叫你做的财政规划,你可做好?”
陈安放下茶杯,“尚未做好,臣以为今年已经来不及,明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