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度量衡就需要调音律，这是大事，堪比修订历书。
不过既然秦骁这么说，大臣们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秦骁找他们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同意，而是这事需要知会一声，免得闹出风波。
文人眼中修订音律是非常神圣的事情，如果不知会他们，肯定有话要说。
但是，秦骁所熟知的单位其实都是后世制定的那些，文科的也就罢了，很多工科的产品，需要这套度量衡，否则就谬以千里。
秦骁需要有计算能力的人，全国计算能力最强的人，除了阴阳人还能有谁？
阴阳人不是太监，而是阴阳户，掌管天文历法，代代相传。
他调集了全国十几个阴阳户掌家人，共同计算赤道长度，再用赤道长度来确定米这一长度基本单位。
重量上则采用水来计算，像古代以黄钟的重量确定，很不精确。
有长度、重量，还缺温度与时间，就能凑齐物理的四维。
有这四个维度，基本上可以描述全世界任何物品。
也就是说，可以建立起一个数字型的世界，这才是发展科技的基础。
温度使用金属温度计，不能精确表示温度，但是可以大致描述，尤其温度比较高的地方。
而最困难的则是时间，没有精密的手表，时间上非常粗糙。
忙碌半个多月，这些基本维度建立后，秦骁方才着手开始工作。
工匠院算是初步建立，最先操作的，当然是铁。
有人说过，工业革命就是用钢铁把城市包裹一遍，话有些绝对，可却从某个角度反映了钢铁的重要性。
这一日，秦骁召来张永，略微询问一句白莲教的事儿。听说还没有眉目，就改口问其他事情。
“举国上下共有几处铁矿？”
张永道：“回陛下，官营有六十二处，民营不知凡几。”
秦骁点头道：“哦，铁矿是由谁负责？京城里有铁监吗？”
“京城有一处，此事由户部负责。”
“你去把户部尚书叫来。朕有事找他。”
秦骁走到隔壁偏殿，此处是由永安公主负责，数十位庶吉士参与，算是他的秘书处。
永安公主忙起身，秦骁摆摆手：“把铁监的资料找找，朕要看。”
永安公主差人调集资料，不多时便将全国铁监的大部分情况全都整理出来，只不过是大略的。
秦骁粗略扫几眼，有了大概了解，这时户部尚书也到了。
“陈尚书，去年全国产铁多少？”
“回陛下，一亿七千六百三十二万斤。”
这个数字吓秦骁一跳，不过默默换算一番，结果只有四五万吨，这个数量还真的是小啊。
他记得清楚，现世产量最高的宝钢，年产六千万吨近七千万，比这个大了1000多倍。
这么一仔细计算，感觉更加绝望。
“这钢铁产量怎么这么低？”
“回陛下，炼铁工艺复杂，并不容易，且需要大量木炭，烧制非常麻烦，是以产量上不去，不过总体上说，国内的钢铁并不缺乏。”
秦骁点点头，这么点钢铁当然不缺乏，不过要说多富裕那也是谈不上。
“京城里的铁监，明天带朕去看看。”
陈安一愣：“陛下，炼铁危险。”
“朕当然知道，明天你只管带朕去看看便是。”
“是。”
陈安回答，转头回衙门，静坐位置上沉思，侍郎左贵送来今年计划，“大人，今年计划已经做好，足可以让陛下满意。”
“哦，放下。”陈安仍旧心不在焉，敷衍两句，又不知想起什么，不动了。
左贵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安回过神道：“倒是没什么，陛下说明天去看看铁监。”
“啊，为何？”
左贵有些惊讶，铁监里的那些人，日常不知做了多少狗屁倒灶的事儿，皇帝去看，莫非要搞什么反腐？
陈安道：“我也不知，方才陛下将我叫过去，问我铁一年能有多少，他似乎对一亿斤很不满意。历朝历代，铁器之盛无过于本朝，陛下怎么还不满意？”
左贵道：“许是陛下要借机做什么事？”
“能做什么？兵甲？农具？”
左贵又道：“许是陛下仅仅兴之所至，所以来看看。”
陈安抚着镇纸叹道：“我怕的就是陛下兴之所至，这些俗务，陛下插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左贵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人不必忧心。”
“但愿如此。”
这些朝廷大臣，既希望陛下勤于政事，又不希望他插手过多俗务，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看起来貌似勤勉的皇帝而已。
左贵回去后立刻派人去白马监通知，叫他们早做准备。
第二日，秦骁带着户部尚书以及侍郎去了白马监。
白马监因为靠近白马河而得名。共有十余座高炉，
十分庞大，每日消耗炭数万斤，出铁千斤，算是国内少有的大铁监。
但秦骁非常失望，铁监炼铁技术非常落后，使用焦炭，每次出铁几百斤，一炉需要一天多时间才能出来。
炼出来的也不是钢，而是生铁，要想炼制熟铁也很麻烦。
钢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使用的是炒钢技术，或者灌钢，两者皆有，炼制出来的钢质地不够均匀，想要打造武器还必须要锻打。
“这里的技术这么落后。”
陈安连忙表示，这已经算是最先进的了，全国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先进的炼铁水平了。
“这样的水平怎么够用。不够，大大不够。”
秦骁回去后就征召几个铁匠，首先从炼焦开始。
又叫几个人在白马监里重建几座高炉，而且还得吹氧，吹氧法是炼钢的一大利器。
陈安又是无奈又是着急，皇帝天天不干正事，跟你玩，换了你你会不会难受？
他就非常难受，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说了皇帝也不听，气得他直跺脚。
这一日，陈安去内阁办公，见到李长阳，他忍不住吐槽：“李阁老，陛下最近闲着无事，插手炼铁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长阳点点头，叹道：“陛下委我等以国事，左右不过是炼铁，等到日后不成功，他的心思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