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这个年已至末尾,迎来了又一年的元宵灯节。
秀秀拎着裙摆一头钻进果园寻着柳婵真的身影,最终她在一颗石榴树下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柳婵真。
“郡主,芸桃公主来信了。”
柳婵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问:“什么信?”
秀秀回道:“芸桃公主说恐怕不能和您一起去逛元宵的灯会了。”
柳婵真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问:“芸桃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芸桃期待这次的灯会很久了,好早之前就与她约好要一起去灯会上玩,怎么临到日子了,却突然变卦了?
秀秀道:“芸桃公主说是那一天她有点事所以不能出来了。”
有事?
难不成是芸桃反悔了,想在那一天与邵宴同游?
“我知道了。”柳婵真道:“你去帮我回话吧,就说既有事要忙就去吧,不必管我。”
“是。”秀秀盈盈一拜,转身去了。
柳婵真则继续转身侍弄院中的果树,她对于元宵灯会的兴趣原本也并不大,如今芸桃既传话说不去了,她就也没了出门的打算,准备在屋里酿点果酒,再做些糕点。
柳婵真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就养成了闲不下来的性子,总觉得要做些什么,不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元宵那日,柳婵真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后院看看她前段日子种下的菜种,可她前脚刚进了菜园子,后脚宫中就来人了。
来的还是熟人。
“见过郡主。”
柳婵真转身笑着扶蓝基起来,道:“蓝基,你我这么多年也算是老熟人,何必这般客气?”
蓝基如今统领着整座皇宫的禁军,可以说是崔衡最信任,最贴心的人了。
满朝文武见了他,如见皇上,无不恭恭敬敬相待着。
可他却依旧为人谨慎,不骄不躁。
蓝基只是一笑,道:“礼不可废。”
“郡主。”
其实比起唤柳婵真郡主,蓝基还是更习惯从前柳姑娘的称呼。
“我们皇上邀您同游元宵灯节,酉时于万安街东门相见。”
柳婵真一愣,她似乎明白与她约好的芸桃会忽然反悔,原来竟是因为他……
她低下头,长睫遮住她眼中的情绪,不辨喜怒,她轻声道:“蓝基,你帮我转告皇上,我今夜身子不适不便与他同行。”
蓝基似是对柳婵真的拒绝早有预料一般。
他没有问她,她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怎么就身体不好了?
只道:“郡主,皇上说了,你不来他就一直等。”
柳婵真捏了下指尖,随即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等我也不会去的。”
若是换了旁人这般与崔衡说话,早已降下责罚了。
满京城,不对,满天下也就柳婵真敢这么恃宠而骄了。
“蓝基,你应该明白,我与他走得太近,于我于他都不是好事。”
柳婵真虽深居郡主府,但她到底是在京城,京中的风云她也有所耳闻。
崔衡所下那几道政令早已是触怒了天下的世族,引得人心惶惶。
她虽愚笨,但也隐隐能察觉出他此时此刻的危险。
他不该和她再走得那么近,而是应该娶一位能帮助他的贵女,安抚那些燥乱的人心,不然她真的怕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又会起战事。
蓝基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意有所指地说:“是不是好事,全在于你们彼此的心。”
“天下间没有人能勉强他。”
“柳姑娘。”
这个久远又突兀的唤法一下子将柳婵真拉回了很久以前的日子。
“你应该知道皇上有多么执拗,你若不来,他会一直等下去。”
柳婵真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可牙齿却死死咬着腮中的软肉,藏在袖袍下的手都捏红了。
“我不会去的。”
这话也不知是对蓝基说,还是对自己说。
蓝基并未说什么,只道:“我会把郡主的话转达给皇上。”
他话落叹了一声转身便走,可走了一半又倒了回去,语气有些悲痛也有些沉重,“郡主,皇上身有旧疾的事你应当知道,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们虽养好了几分,可太医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皇上的身子再也不能受冻了。”
柳婵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既如此,就更应该待在和暖的宫室内而不是在冬日出门游玩了。”
蓝基并未答她,只是转身走了。
柳婵真瞧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直愣愣的神色怎么看都有几分失魂落魄。
良久,她转过身子继续查看她前些日子种下的种子,可心却怎么也回不去了。
她看着看着就蹲在田里撑着下巴发起呆了,就连秀秀来了叫了她好几次都不知道。
“郡主,该用膳了。”
“郡主?!”
“郡主?”
秀秀上前一步轻轻推了推她,急声问:“郡主,您怎么了?”
柳婵真这方如梦初醒,语气迟缓地说:“我……我没事。”
她看了眼天,随即问:“这会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刚过未时。”
未时。
那还早着呢。
不对不对,她想早晚做什么?
反正她是不会去的。
先前崔衡只是来府中找她,外面的流言已是传得天下皆知,风风火火了。
若是这次再同他一起出现在花灯夜市上,明日还不知会如何说她。
可她倒也不是全是为了这件事,她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她总觉得今日她若是去了,总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
她怕,怕自己的心真的不由自主,怕她会再次心动奔向她。那日除夕,她记得他在床边守了她一晚,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哪怕她吐成那个样子,也不曾有一分一毫的嫌弃厌恶她,而是细致又温柔地照顾着她。
柳婵真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了。
“用膳吧。”
柳婵真吃过饭后给自己安排了许多事,她一会作画,一会看书,一会又去院外看她种的花草与果树,一会又命人凿开湖中的冰喂鱼。
她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一遍,可无论她做什么,心总是不得安宁。
“秀秀,现在什么时辰了?”
“郡主,酉时了。”
秀秀总觉得今日的郡主太奇怪了。
光是时辰已经问了七八遍了,可若说是有事吧,但又不停地找事做,若说无事吧,又格外在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