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舔了舔略有干涩的唇,低下头小声问,“你还记得你二伯吗?”
柳婵真冷笑一声,“我死也不会忘记他。”
除了他还有小叔以及其余的柳氏族人。
其实柳氏人并非全死绝了,族中还有人,只是那些人一直不堪大用,她父亲当时活着的时候,他们就靠着他父亲肆意挥霍,横行霸道,而在她父亲死后,那些饱受她父亲恩惠的人却在父亲尸骨未寒时就上门讨要财物。
说她是女子,如何能继承财产,强逼着她母亲把钱全分给他们。
若他们所求不多或者能有一份良心,给她们母女留一条活路,她和母亲也未必会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逃出自幼长大的永固,来到京城投奔江宁侯府。
他们不仅要他们家全部的财产还要霸占她们的家,甚至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随意把她配给了当地的富户,名义是为她好,实则是收了人家的钱要卖她罢了。
幸得母亲想起江宁侯府又一路上得父亲昔日同僚友人相助,方逃出了永固,不然她现在八成是做了老头的续弦。
“我……”王氏咬了下唇,“我收养了你二伯刚出生的孩子为子。”
柳婵真顿时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氏,“您说什么?!你过继了他的儿子?难道你忘了他当时是怎么逼迫我们的吗”
“为什么还要过继他的儿子?”
柳婵真想起先前杏桃曾对她说,老家那边来了人。
她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母亲必不会受他们的蒙骗,如今看来是她不够了解母亲。
“我当然没有忘。”王氏的眼圈又红了,“可他毕竟也是柳家人,是我们的同族。”
柳婵真恨的就是这个,明明是同族,明明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可却在她们落难时第一个一哄而上对她们敲骨吸髓。
她恨他们,但他们又血脉相连。
她重生后从没想过报复他们,也在于此。
“你知道你的父亲有多么在意家族,若他地下有知也不愿意看见我们闹成这样。”
柳婵真冷笑连连,“那父亲若知道他平日里在意爱护的亲族在他死后迫不及待的逼迫他的妻女,又当如何呢?”
王氏知道柳婵真恨他们,可她又何尝不恨呢?
可他们这一门不能不留个儿子,在柳婵真父亲死后,她也曾提出从宗族里过继一个男孩继承他们这一脉的遗产,她也会尽心教导他,可他们却不愿意,他们铁了心要吃下所有的财富,不给她们留活路。
他们说,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会外嫁的女儿,说破天去这财产也不该归她们。
可那些财产明明是她通宵达旦的一点点的积累起来,为什么反而不是她的了?
如今女儿找了门好婚事,那些曾经翻脸的亲族像是没那回事一样又舔着脸讨好,其实她也只当是个笑话看,每每与老家人相见时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当日你们瞧不起她们,如今不是还要来巴巴的讨好她们?
她起先也没想过要收养宗族的孩子,直至二房的人来说,他的一位妾室怀了胎愿意过继给她,她若是同意,立马让那妾室进京产子,生下后就记在她的名下。
刚刚出生的孩子啊。
她若是自幼就养在膝下,那和她的孩子又有什么两样呢?
哪怕日后孩子长大成人知道真相也自会和她亲近,生恩哪有养恩大?
“真真,我必须要养一个柳氏的孩子。”
“从此他是你的弟弟,也是你我的依靠。”
王氏红着眼说,“你也不忍看你的父亲绝了后,看着你的母亲日后无人奉养吧?”
王氏说着又用绢帕擦拭落下的泪,“若是当日你能有一位弟弟或者哥哥,我们也不必被迫背井离乡,投奔江宁侯府了。”
柳婵真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有些闷,有些痛。
她想说,她不是父亲的孩子吗,为什么会绝后?还想说她也可以奉养照顾她。
可她看着母亲的泪,想到父亲昔日的好。
心就像是被一块湿冷的布蒙住,无法呼吸,闷得生痛。
她闭上眼,轻声说,“我明白了。”
或许她从来都不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但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她接受就是。
她垂下头默默想,或许母亲说的也对,待这个男孩长大会是她和母亲的依靠。
她脑中忽而又想起上一世司云华的妻子,那位女将军。
她没有见过她,只是在做游魂时听说过她的事迹。
那么厉害的女子应该不会像她一样,总想着别人做她的依靠吧?
王氏见状,拭泪的手一顿,眼中有几分欣喜地问,“你同意了?”
柳婵真睁开眼,唇角漾开一抹笑,只是无论怎么看都有几分淡淡的讽意,“我同不同意,您不都已经收养了吗?”
若非她这位新得的弟弟失踪需要她的帮助,恐怕母亲到现在都不会告诉她真相吧。
王氏眼中闪过一分愧疚,“真真,我知道这事瞒着你是我不对,但孩子已经养了。”
“如今刚生下没多久就离奇失踪了。”
“你能不能帮忙问问司将军,他或许能帮忙找回来。”
司云华只是将军,又不管民生与破案,这种案子想必问他也很难查明真相。
“您没报官吗?”
王氏眼中黯淡了几分,“自然是报了,我还抬出了江宁侯府的名头,可那些官员只是态度对我更殷勤了,可孩子却始终找不到。”
柳婵真想了想,道,“我会问问司云华,但我也不能保证他能找到孩子。”
王氏显然比柳婵真要相信司云华得多,“他若是肯帮忙,肯定能找到。”
王氏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去问问崔衡,可她一想到柳婵真先前与崔衡之间的事,便不好意思去叨扰他了。
她几夜几夜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觉得还是只能找司云华帮忙。
毕竟他现在是柳婵真的夫君。
柳婵真这边与王氏谈着事,司云华那边也见到了崔衡。
“你的头发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衡搁下笔,有几分无奈地说,“真的没事。”
“不过是白了,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司云华见崔衡不肯说,便一直盯着他的头发看,良久,方问道,“是在我成亲的那一天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