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大槐树底下并不怎么热,早上就更凉快些。
元亓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空调,早上这么凉快是睡觉的好时候,她才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时光去出摊呢。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往外走,跟平日里一样,懒洋洋的坐在大槐树底下,把算卦看相的水牌改成十文一卦,每日三卦。
十两一卦,实在是太贵了,穷人都算不起。
如今她不缺钱了,自然要便宜一点,她缺功德。
章六瞧着她漫不经心改价格,就过来问:“十文一卦还差不多,十两一卦有点太贵了。”
元亓轻轻感叹:“我从前是缺钱,最近不缺钱了。”
章六哦了一声:“那每日只算三卦,就有点太少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在这一片可有名了,穷人都知道,你这一改,人就都来了,你的生意根本做不完,要不改多点?”
元亓不情愿的噘嘴:“不行,生意多了,会很累。”
章六啧啧两声,没继续说。
元亓寻思半天,想把水牌改成一两一卦,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穷人一两银子能花大半年,她又不缺这点银子。
果然便宜了,生意就是多。
这才改了没一炷香,就有个男子坐在了元亓对面,十分豪横的往桌上拍了是个铜板。
男子胡子拉碴,穿着一身粗布短打,皮肤粗糙且黝黑,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
他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问:“你看事吗?”
元亓一眼就看出他身带煞气,虽然不浓,但是很明显,看面相是鳏夫,且儿女双全,此人身上还带着酒气,肯定是一大早的就喝酒去了,她对此人没什么好感。
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哪里她天天碰上的都是良善之人?碰上什么人说什么事。
“看,不过看事跟算卦可不是一个价钱。”
男子显然有些失落,眼下的青黑就更加明显了,他今日身上就十文钱,多了也没有,要是能赊账就好了。
“看事多少钱,能赊账吗?”
元亓很有耐心回答她:“要看事的大小,我看事一般都会替主家解决了,您看着给,一两不嫌少,万两不嫌多。”
男子心中欢喜,对方竟然不明码标价,那太好了,他憨笑一声:“那我就请你看事。”
元亓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一抹轻松:“你说吧。”
男子摸摸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我叫马武,二十七岁,十七岁的时候娶了媳妇,十八岁就当了爹,嘿嘿!媳妇第一回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有福气吧?”
元亓呵呵一笑,她真没看出来这人才二十七岁,觉得他更像三十七四十七的。
“嗯,你是挺有福气的,可你媳妇好像没什么福气,早早就死了。”
马武赶紧否认:“小女娃,你就跟俺小子差不多大,你可别胡说,俺对我媳妇挺好的,从外面挣的钱都给我媳妇花,她什么也不用干,就给我生娃就好。又过了一年,媳妇又给安生了个女娃,可这一回她伤了身子,大夫说她以后不容易怀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俺儿女双全了,这也就够了。”
马武还沉浸在幸福之中:“这几年俺跟我媳妇的日子过的挺好的,我媳妇也勤快,会做衣裳,她平日里就做裁缝赚点钱贴补家用。”
元亓微微挑眉:“是吗?你就没打过你媳妇吗?”
马武有些慌乱,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眼前这个小女娃跟他孩子差不多大,他就感到紧张呢?
他看看四周,也没人看着他,周围的摊贩各自忙自己的生意,没人看他的热闹。
他这才松快了不少:“我是有打媳妇的毛病,我其实不是坏人,我不喝酒的时候,对媳妇还挺好的,她要什么我都给她,我从外面挣了钱就会给她买点好吃的回去。”
元亓直接戳破他:“你喝酒的时候多吗?”
马武嘿嘿憨笑:“我就这点毛病,喜欢喝口酒,只要有钱,每天都整两口,喝的也不多,我就那点钱,想多喝也没有啊。”
元亓就讨厌这种打女人的男人:“每天都喝两口,喝了酒之后就打媳妇是不是?”
马武装傻,假装听不出来元亓这是讽刺他,他冲着元亓伸出大拇指:“小道长好眼力,我喝了酒确实就喜欢动手,不过我打的不狠,就是晚上折腾的有点狠,也打她几下,不过不疼,真不疼。”
他信誓旦旦的说:“我平时不打女人的,我就是喝酒误事,我这人其实不坏,真的。”
我信你个鬼!
元亓鄙夷的很:“打的是不疼,可每次都能把媳妇打的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马武抽抽嘴角,有些恼怒,凶巴巴的斥责:“你这小女娃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好歹也是你的主顾,你不该客气点吗?你就不怕我拿着钱走人,不找你看事了吗?”
章六瞧了就有些担心元亓的安全,眼巴巴的瞧着这边。
元亓斥责他:“你还说你对你媳妇挺好的,天天打你媳妇,你媳妇哪里好了?”
马武还不知错:“我那里对她不好了?我对她挺好的呀,我挣的钱都给她,也不要求她给我生十个八个的儿子,也没要求她打扮的如花似玉,我也没嫌她花钱多,把我挣的钱都糟践了。也没嫌她长得丑,你看人家别人的媳妇,多好看,穿的多鲜亮?”
“你不知道她为何不穿好看点?”元亓真是无语了,这男人简直就是个渣渣。
马武哼了一声:“她土里土气的不会打扮呗。”
元亓有些生气:“那是你穷,你没钱给你媳妇买好衣裳,买好的胭脂水粉!”
马武理直气壮的替自己辩白:“不可能,我每天赚五十个铜板呢,她每天也能赚二三十个铜板,根本就花不完,她怎么没钱买衣裳买胭脂水粉?她就是嘴馋,背着我偷偷买吃的,还不给我留。我娘说的,我娘亲眼看见的。”
“你娘不是死了吗?”元亓早就看出来马武父母都已不在了。
马武解释:“是死了,我说的是我娘死之前的事情,我媳妇就是嘴馋,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