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渠落座后扫了一眼。
如祝归荑所料,今日贵女们大多盛装出席,如百花盛开般尽态极妍,即便少数一些对太子妃之位无意的贵女,穿着也都隆重了三分,以示对皇后的尊敬。
在各色锦衣之间,打扮素雅清丽的祝念安的确一举脱颖而出,叫人一眼便能瞧见。
她安静地坐在云渠身边,对周遭贵女们投来的刺人目光视而不见。
“姐姐。”
见云渠回完赵嫣等人关心的问候,她才转头看向云渠,面带歉意道:“那夜我的确是有口无心,并非有意针对于你,只是不想外头竟……竟还有如我一般那样想法的人,他们那些难听话当不得真,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我并未介怀,二妹妹不必在意。”
祝念安一顿,微笑了笑:“姐姐宽心便好,清者自清,想来太子殿下亦不会误会于你,我也一定会为姐姐解释清楚。”
“太子误会与否,与我并不相干。”
祝念安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云渠忽地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二妹妹若想刺激我当众责骂于你,好成全你饱受欺凌又顾全大局的名声,恐要失望了。”
祝念安脸色一变:“我只是关心姐姐,姐姐为何要如此误会于我?”
云渠面带微笑,却转过头去,并不回话了。
祝念安眼中含泪,只能默默坐着,不再开口。
正在此时,外头一声高喝响起:“皇后娘娘到——”
闻言,众人纷纷起身,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一片整齐的行礼声中,皇后被二公主小心扶着悠悠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三公主与临安郡主。
后者经过祝念安身前时顿了一顿,凉凉剜了她一眼。
祝念安微低着头,并不在意。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话落,皇后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众人。
“寒冬萧瑟,本宫深感梅花凌寒独开之傲骨,故特邀诸位一同赏之,以得同乐。”
闻言,淮南王世子妃率先开口:“梅香阵阵于雪中傲立,各色纷彩而赏心悦目,妾身才该多谢皇后娘娘,叫咱们瞧见这等美景呢!”
八卦是真八卦,会说话也是真会说话。
皇后闻言,笑容也深了不少。
众人紧随其后,也跟着吹捧了一圈。
“只是美景在侧,咱们若只单单赏梅,反倒简单了些,平白辜负如此美景。”这时,二公主含笑递上话头,“在座才女无数,依儿臣之见,不如叫姑娘们自在些,各展所长,也好为满园梅香添些才气趣味。”
“你这孩子。”皇后状似嗔怪,“只你一贯顽皮!”
话是如此,她却并未反对,在座众人也心里明镜似的。
淮南王世子妃笑盈盈接话:“二公主所言有理,咱们老骨头赏景都无趣得很,远不如瞧水灵灵的姑娘们叫人欢喜呢!”
皇后顺势便道:“既如此,哪位姑娘若有意,不拘琴棋书画,为咱们添个彩也好。”
她话落,临安郡主立刻请缨:“回舅母,临安适前正学了一曲,名唤《寒梅踏雪》,不如弹来一听,好开个彩?”
皇后欣然应允。
临安郡主当即叫人拿来自己的琵琶,坐于梅前,低眉信手拨起弦来。
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红衣坐于白梅前,衣裳上还用银线绣着朵朵梅花,就这样露于人前,占尽艳色。
她的琵琶虽算不得极上乘,但胜在灵气十足,想是寻大家谱的曲,扬长避短,将她个人优势发挥到极致。
皇后喜乐,听完一曲,眉眼间都舒缓几分,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赞赏不已。
众人见状,也纷纷称赞起来。
临安郡主面含骄矜,得意施礼。
她如此开头叫今日有意争辉的姑娘们都紧张起来,唯恐一个不当落了下乘。
接下来,吏部尚书府姑娘的剑舞,庆国公府姑娘当场所作的寒梅图、襄阳侯府姑娘的咏梅诗等,个个不逞多让。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庆国公长女金如筠,她虽只挥毫泼墨,上去作了一幅画,却因其容色之盛令在场姑娘们都备感压力,且她画技也并不逊色于人。
闺阁姑娘中,满京公认的容貌出色之人便是她与云渠,还有沈太傅之女沈凝。
云渠已经退出,尚且不计,在金如筠下去后,众人最关注的便是沈凝,但后者好像没有丝毫动作之意,叫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临安郡主挑衅开口:“素闻祝二姑娘琴艺出众,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一赏?”
祝念安起身应下:“郡主相邀,臣女却之不恭。”
前头的贵女们都是自己请缨,尽心竭力展示自己,唯有祝念安被迫上去,周身气息淡然出尘,仿佛一切不入她眼。
前头几位争名夺利以求得皇后青眼的凭空便落了下乘。
除了金如筠,那几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祝念安琴艺的确不俗,加之她先前又苦练许久,一出手便引得众人入境,再有梅香扑鼻为她增色,在场多数人都仿佛陷入了凌寒傲梅的美景中,久久不歇。
待一曲终了,她素手落下最后一调,这才仿佛惊醒众人。
“好!”
一阵掌声袭来,众人偏头看去,太子正与几位皇子信步而来。
他看着祝念安,眼中满是欣赏与赞叹之色:“祝二姑娘琴艺出尘,短短一曲终了,似令人如梦初醒,不能自已。”
祝念安脸色微红,施礼道:“臣女不过信手一曲,难登大雅之堂,当不得殿下如此盛赞。”
“怎会?”太子踱步走上前,向皇后行礼后又笑对她道,“不必谦虚,本宫平生所闻之乐,唯姑娘居首。”
听到他的话,面色最难看的便是临安郡主。
她不过随口刁难,未想竟成全了祝念安,为她做了嫁衣。
“殿下实在谬赞。”祝念安当真不好意思,谦虚道,“殿下若听过姐姐之琴音,想来绝不会屈就臣女嘲哳之音,您如此称赞,臣女实在汗颜。”
“哦?”太子看向云渠,“祝大姑娘琴音也这般出色么?”
在场气氛瞬间更凝滞。
祝家大姑娘不学无术,脑袋空空,只一张绝美容貌与跋扈性格名扬京城,众人皆知。
祝母听到话的那一刻,就冷冷看向祝念安,气得手指发颤。
她再蠢也知道祝念安这是要踩着云渠为自己铺路了。
今日若云渠当众出丑,满京勋贵官宦目睹之下,她再与太子妃之位无缘,甚至婚嫁都要再低上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