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带着探险队的人在白云门的驻地走了半圈。
之所以走不完,实在是因为整个白云门真的很大。
而且有些地方,例如白云峰顶最高处,探险队的秦队长想要上去,或许只需要一截软梯即可,孙教授想要上去,却要各种准备了。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通向最高处,只有悬崖峭壁上的一排小小的木头踏脚,踏脚与踏脚之间,间距一米三四。
这样的东西,白云门弟子们个个都会轻功,踩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可让孙教授他们这群老人家爬这个,那不是开玩笑?
好在大家伙看着目前能探索到的地方,已经是相当的心满意足。
穆青云大大方方地领着他们把那些藏书洞都转了一圈。
又路过充满绿色火焰的甬道,这一次,秦队长,孙教授他们的感觉却是大不相同。
之前充满了恐惧,如今却是五味陈杂。
孙教授想了想,轻声道:“阿青,给我准备三炷香,我想拜一拜……”
穆青云摇头:“白云门祭奠不用香,孙教授若是有心,心香一炷也无妨。”
他们白云门的弟子们,在外面拜祭前辈,自然也是相当守礼,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在白云门内,大家都倾向于把亡故的师兄弟们当活的一样对待,学了一手好剑法,和师兄师姐汇报一声,吃到一口好饭食,也奉上去分享,哪怕听到好诗词,知道了一则好故事,遇见了个笑话,反正一日三餐,想拜就拜,半点规矩都不讲。
正说话,地下建筑内却忽然起了风。
转眼间,房间里亮起盈盈如水的月光,绿色的鬼火淡了去,反而出现一个人影。
孙教授猛地退后三步,吓得脸色都快和这火的颜色差不多。
其他人更是死命捂住嘴,才把尖叫,惊呼给吞咽回去。
穆青云的声音放得很轻,低声道:“墙上有记录,白云门的地下有特殊的磁场,墙壁里也埋下了很多磁石类的东西,整个地下建筑就是一部录像机。”
说话间,那人影便越发清楚。
紧身的黑色练功服,头发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白玉冠,表情有点腼腆,手里拿着一根笔,一张纸,把纸规规矩矩地按在墙上,正在写字——“我叫周明方,十九岁,白云门第十七代弟子,师从黄毅长老,因为我马上要出发参加斩衰军了,征召令已经接到,今天师哥就要求我们到留影室来写一段话,留给后面的师兄弟姐妹们看。”
“本来天宫部的葛师兄,是想制作能留下影像和声音的机器,只是有点难度,造价也太高,后来还是折中了下,只留影就算了。”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留下点什么,笔记本已经收在了藏书洞,里面有两篇剑法心得,我师父说挺好,将来要是有个和我一样笨的师弟看到它们,说不定能从里面得出些笨鸟怎么先飞的技巧来。”
“其它的,我也没有,我又不是我那个天才的师弟,他肯定有一大堆东西要跟大家说。”
“如果有哪个师弟师妹将来在这里看到我,要是有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做件事?我偷偷喜欢村里的周阿妹,一直没敢告诉她,就是每个月攒一两银子,埋在咱们白云峰顶的那棵桃子树下头,你们帮我挖出来,等她成亲的时候替我给她送去,就当是我送的添妆了。”
孙教授沉默。
秦队长他们也是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去探究,这整个留影的机关到底是怎么制作出来。
在古代能有这么巧妙的机关,留下如此立体的影像,实在应该让人很惊讶。
“可惜——”
孙教授的嗓音略有些沙哑,“纪录片的剧组没能跟上来。”
所谓纪录片,该纪录的,正是这样的场面。
穆青云眼眶也略有些干涩:“我看过资料,周明方去世之后很久很久,才有两个师妹看到他的留言。”
“他攒的银子送给他喜欢的姑娘了,只是当时那姑娘已经是两个女儿的妈妈,那笔钱,可以留给她的女儿当嫁妆。”
穆青云顿了顿,叹道,“替周前辈办这事的两个前辈也留下了手札,记了一笔,说当时每天都有很多师兄师姐牺牲,所有人都很忙,没时间悲伤,也没时间怀念。等有时间的时候,都过去了好些年。”
众人都有些沉默。
穆青云干脆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各种记录,一次一次地‘播放影像’。
有些清晰,有些已经很模糊,只能看到一点影子,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白云门都没了弟子,更没有人懂怎么维护机关。
秦队长和孙教授他们却没有半点的不耐烦,每个人都很认真地看下去,孙教授还取出纸笔,把这些留言,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一口气折腾到半夜,穆青云自己肚子咕咕叫,才按了按眉心低声道:“诸位,咱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孙教授头也不回:“不着急吃饭,阿青你要饿了包里有饼干,先垫吧垫吧。”
穆青云:“……我是说,刘老板他们,还待在蛇肚子里呢。”
众人:“……”
孙教授连咳了好几声。
他真把刘老板啊,还有另外那一伙人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孙教授目光在周围流连半晌,忽然就想给自己开脱几句,刘老板他们都那么大的人了,再多等一阵又有什么关系,这座白云门留下的巨大的,恢弘的建筑,还有里面保存如此完美的古董,古籍,才是更值得立刻,马上就解析的宝贝。
反正都过了这么久,孙教授干脆就当没听见穆青云这话,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多等两个小时,咱们再去吃饭,顺便请刘老板他们出来见一见。”
秦队长也道:“我联系了队里,队里马上派人手过来,也给巡检司通过话,他们的人也在往白云山来。”
穆青云从善如流。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穆青云都困倦得有些睁不开眼,孙教授总算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揉了揉腰,打了个呵欠,抱着咕噜不停的肚子直喊饿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