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阿今，这个是你翟伯伯、吕伯母，还有小黎姐，以后看见了，可要记得喊人。”
纪父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奇怪。
但眼下被那几人注视着，唐今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便按照纪父的介绍，开口喊了人。
三人都礼貌回复了她。
就在唐今以为，这场面又要变成和之前一样的一场人情应酬的时候。
纪父和那对中年夫妻聊了两句，然后一起将目光转向了纪韫，“阿韫，你带小黎出去走走吧。”
唐今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了纪父的身上。
这次生日宴，是专门包了一栋庄园别墅来举办的。
除去宴会厅外，别墅外的花园里也做了精心的布置，要是觉得大厅里闷了，随时都可以出去走走。
但是。
好端端地。
为什么要纪韫带着商业合作伙伴的女儿，单独，出去呢？
唐今分辨着纪父脸上的表情。
片刻，她又看向了纪韫。
可纪韫坐在轮椅上，从唐今的角度，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见他开口，应了一声“好”，没有拒绝。
轮椅慢慢移动到了那名女生的旁边，纪韫语调温和，“翟小姐。”
翟黎回了他一个笑，“又见面了，纪先生。”
唐今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手指。
她的视线慢慢转移到了纪韫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双手上。
她刚刚才发现。
今天的纪韫，不管是手腕上，还是无名指上，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唐今掐着指腹的力气变得重了些。
在翟家夫妇、纪父还有唐今的注视下，那两人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看着两人的背影，翟父意有所指地感叹了一句，“年轻人，聊聊就熟悉了。”
纪父不作评价。
他看向一旁的唐今，拍拍她的肩膀，也没再留她在这里，陪着他们一群老狐狸商业假笑了，让她自己去逛逛，结交朋友或者躲懒躲闲都随她。
唐今当然没有拒绝。
不知何时起，双脚就像陷入了沼泽淤泥一般，沉重地落在原地，有些难以动弹。
唐今几乎是机械性地抬脚，朝着宴会厅外走去。
不过。
当她走到别墅大门前的时候，她又忽而停了下来。
手指上，已经被掐出来了好几个鲜红的口子。
不能就这样出去。
唐今转而上了楼。
宴会在一楼，楼上的房间几乎没有人用。
唐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终于，在来到某间屋子里的时候，透过房间里的小阳台，看见了楼下庭院里的那两道身影。
男方俊美，女方清丽，一坐一站停在花圃前，般配至极地聊着天。
和人交流时，纪韫的脸上总是会礼节性地带着淡淡微笑。
此时此刻，唐今也分辨不出他的笑，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那个叫翟黎的女生弯下腰，从花圃里摘下了一朵红色的郁金香，递给了纪韫。
纪韫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后，他接过那朵郁金香，将之别在了胸口。
翟黎转过身。
而唐今也能看清了。
在翟黎那件礼服的胸口上，正别着一枚精致的郁金香胸针。
像是察觉到什么，翟黎转头往上看了一眼。
二楼的阳台上，晚风吹动起窗帘，什么人影都看不见。
翟黎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重新将视线转回了纪韫的身上。
男人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和刚刚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翟黎直觉一向敏锐。
她隐隐能感受到，纪韫现在的笑容，和刚刚那种客套疏离的笑，不一样了。
除此外，翟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让她有点不太舒服的……异样感。
“……纪先生？”翟黎试探着喊了一句。
纪韫回过神，脸上的笑意收敛，“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话题跳转得有些快。
刚才他们之间的氛围很不错，翟黎还以为他会跟自己多聊一会的，不过纪韫都这么说了，翟黎也只能应声好了。
回到宴会厅，唐今并不在纪父的身边。
下半场的宴会里，纪父和纪韫也几乎没再见唐今出现过。
不过唐今之前就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社交场合，所以纪父也就没多想。
至于纪韫。
他只是又跟父亲聊起了跟翟家合作的事。
纪父再三跟他确认，“你真的想这样？”
“翟小姐是个不错的人。”
这点纪父倒也认同，“小黎这孩子确实不错，但她父母……”
翟家夫妇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认钱认权不认人，虽然做商人的不能太讲究情分，但是完全一点情分都不讲的……
反正纪父是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的。
但纪韫主意已定，又是难得找他要点什么，纪父也不想拒绝。
……
生日宴后，纪家和翟家的合作，正式被提上了日程。
纪韫的手上没有再戴过那枚戒指，偶尔戴一次那块手表，也只是正常和他有的其他手表进行轮换。
唐今的心理医生将唐今已经彻底转好，以后都可以不用再去看诊的消息，发给了纪韫。
纪韫只是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纪父。.
纪父很高兴。
……
十二月，人呼气，空气已经会冒出白雾。
晚餐餐桌上，纪父也告诉唐今一个关于她哥的“好消息”。
“阿今，还记得你上次见过的小黎姐吗？”
唐今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语调淡淡，“谁？”
纪父卡了一下，半晌，咳了一声也没拐弯抹角了，“你哥要订婚了，对象就是小黎姐。不记得没关系，过两天一起吃个饭就都认识了。”
唐今没什么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
在有些漫长的七八秒后，她才抬起头，朝纪韫挤出了一抹笑，“恭喜你啊，哥。”
纪韫也笑，“还早，等明年正式结婚了，再祝福也不迟。”
唐今掩下眸子，唇角又弯了弯。
一顿晚饭，就这样简单度过。纪父虽然隐隐感受到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奇怪，但也只是感觉。
就唐今和纪韫的表情而言，他实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
深夜，别墅里的佣人都已经歇下。
二楼的走廊上安安静静，楼梯口微末的灯光探来，却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不知从何时起。
纪韫的房间门前，一道身影静静站立。她一动不动，像是在透过那扇房门，观察，凝视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唐今抬手，握住了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