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这次的副本,最后恐怕会是匪方玩家的胜出。
到时候,所有的警方玩家,和被抓捕的匪方玩家,都会被判为通关失败,直接遭到主神抹杀……
杰森估计,他要是继续当警方玩家,肯定是要被抹杀了。
他还不想死。
所以他必须变成匪方玩家。
也算是因祸得福,他跟那家人的打斗让他现在背上了一个故意杀人的嫌疑,有了从警方玩家转变成匪方玩家的可能。
但如果他现在就变成匪方玩家……
他可没自信能跟7区那个炸弹女,或者其他那几个匪方玩家一样,躲过警方的追捕,不被抓住。
所以他必须得卡一个时间点。
最好是,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再变成匪方玩家……
为此,杰森这几天一直都在拖,一直以自已受伤太严重没法冷静思考为由,拒绝配合那些NPC警员的调查。
只要继续这样拖下去,在他的罪名被确定之前,他都可以暂时保留着警方玩家的身份……
“咚咚。”
清脆的两声响,从窗外传来。
杰森蓦地被打断思路,不由得啧了一声,眼露不耐地看向窗外。
这一眼过去,杰森差点没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只见窗户外,一颗毛茸茸的黑白脑袋正安安静静地悬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颗脑袋,杰森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最近做梦梦到的,都是自已被这个熊猫人当成面团一样摔来摔去的场景。
身体四肢隐隐开始幻痛,杰森浑身一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了下去,朝着门外就高喊“救命”。
“救”字是喊出去了,但“命”字还没出口,就直接被一颗蓝卜萝给堵了回去。
窗户打开,外头的风一下灌了进来,那原本停在窗外的熊猫人,眨眼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颗巨大的熊猫脑袋低垂下来,看着他,玩偶服头套上固定着的微笑表情,无端看得人毛骨悚然。
微笑着的头套下,传来那道快要成为杰森梦魇的,闷闷的嗓音:
“你现在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打你了吗?”
又是这个问题。
杰森额头上的冷汗,几乎立马就流了下来。
现在的他,是半点没有当初对着那位报警人指指点点,道德绑架逼着人家认下遗弃自已多年的生父母,甚至指责人家年迈的养父母自私自利时的趾高气扬了。
看着面前的熊猫人,杰森想说话,但却愣是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身体里传来的强烈恐惧,驱使着他只能跟个筛子似的不停在原地发抖。
见他这样,熊猫人也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歪过了脑袋,“我,有把你变成哑巴吗?”
杰森嘴皮一颤,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没、没有,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看错人了,那一家子完全就是一群狗养的杂种——”
唐今顺手就用旁边摆着的一卷抽纸堵住了他的嘴,轻飘飘的话语之中,带着谴责:“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杰森:“……”
他骂人不行,你打人就行了是吧?
心里虽然很想这么回怼唐今一句,但嘴上,杰森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又是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这就说完了?”唐今又问。
她的语气虽然轻淡,可在已经深刻了解过她那个边打人还要边道歉的变态性格后,杰森一听她说话,脸皮就忍不住惧怕地抽动。
“还有。还有……我不该指责那个小姑娘跟她养父母,她和她养父母都没错,是我错了,我当时不该骂他们……”
顶着唐今的目光,杰森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一项一项数落起自已的罪行来。
看他这副模样,好像很是真诚。
但唐今清楚,杰森现在的认错,不过是出于对她的恐惧,并没有多少真心在里面。
不过唐今本来也没指望像杰森这种狂妄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能够通过一次教训就彻底改邪归正。
但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再那么武断地给一方定罪,然后冲上去指着人的鼻子,就开始对人进行道德绑架了。
嗯。
就是希望他还能有这个“以后”。
因为唐今一直没有表态,杰森对自已的数落都不敢停下来。
从自已不该那么武断地指责那个报警人,说到自已不该骂脏话,不该随地吐痰,杰森是越说,表情越真诚,额头上流的汗也越来越多。
怕唐今还是不满意,在数落自已的同时,杰森还时不时地骂上自已一两句。
看他那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骂的是自已的杀父仇人。
唐今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半晌,也还是懒得再听他这么胡扯下去,“行吧,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已的错了,那我今天也就不动你了。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听到这话,杰森悬着的心脏总算是松了一点。
像是生怕唐今反悔似的,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连忙点着头,“是、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不犯了。”
唐今点了点头,又有点惋惜,“可惜我以后也不能一直监督你……这样吧,你去帮我去做件事,如果做得好,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要是没做好……”
要是没做好……
唐今没说结果,但杰森后背一凉,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肯定做好,一定做好。”
杰森这会也不在乎唐今是要他去做什么事情了。
再怎么困难的事情,在被当成垃圾,当成皮球,当成一坨死肉不断往墙上、地上、天上砸的威胁面前。
也都显得没有那么困难了。
对于他这个积极的态度,唐今还是满意的,“知道关在7区里的那个罪犯吗?”
杰森点头,“知道。”
“7区的屏障网已经收起来了,最近这几天那个罪犯就要被逮捕归案。你,想个办法帮我把她放了吧。”
“……啊?”
杰森差点以为是自已听错了。
唐今歪了下脑袋,“做不到吗?”
杰森一激灵,急忙点头:“做得到,做得到……”
“是吗?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呢?是我为难你了吗?”
杰森:“……”
不管心里有多苦,有多少脏话想骂,面上,杰森还是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没有,能帮您办事,我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唐今这才舒服了,“加油哦。我等你的好消息。”
杰森笑得露出了标准的四颗牙齿——有四颗之前被唐今打掉了还没长出来,“是,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好……”
……
从医院离开之后,唐今心情极为不错地又在街上逛了逛。
当然,为了避免被街道上的警卫机器人和巡逻的警员们认出来,唐今还是有另外换了一身玩偶服的。
一直在外面逛到天黑,唐今才重新回到了白蛋里。
一回到白蛋,艾维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说起话来了,“今天你先是去了5区……”
很快,艾维就把唐今今天的行程给全部说了出来。
这是今天早上出门前,唐今跟它玩的一个游戏。
艾维会先屏蔽掉一段时间对她的追踪,让她自已换身衣服然后在城市里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者混入人群里,然后等到点了,艾维再开始找她。
算是另类版本的捉迷藏。
“我说对了吗?”在说完她今天一天下来,走过的所有地方之后,艾维有些骄傲地问。
除了少说了个医院,其他的全都说对了。
唐今相当捧场地给艾维鼓起了掌,“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首先从玩偶服就能筛选掉很多人了……”艾维简单说了一下找到她的办法。
说实话,要找到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挑战性。
先筛选掉没有穿玩偶服的,再从穿玩偶服的人中排除掉正在进行发传单等工作的。
最后剩下的人中,那个穿着玩偶服却没有做任何工作,也不在固定的区域徘徊,而是在城里到处乱跑的人,绝对就是她了。
听完艾维的话后,唐今也有点丧气了,“可是我现在也只能穿玩偶服,还不可以变身……要是我可以变身的话,艾维你一定找不到我的。”
或许吧。
但艾维觉得,她就是用法术把自已变成别人的样子,应该也还是很好辨认。
人群里眼神最清澈,对周围的一切永远充满好奇心,而且精力旺盛到吓人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她了。
捉迷藏的游戏最终还是以艾维的胜出而结束。
又过了两天,就在唐今还宅在白蛋里,喂着小鱼小兔子们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道轰然巨响。
那爆炸一般的巨响,是从地表上传来的,即便唐今现在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也依旧能够听见。
不等唐今询问,艾维的身影就投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7区那个罪犯逃出来了。”
唐今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样?”
艾维的投影脸上并没有表情,但声音里有明显的波动,“是你上次教训过的那个杰森,暂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把他列为罪犯了,应该很快就能抓回来。”
唐今轻轻“哦”了一声,有些好奇:“被列为罪犯之后,就会从警方阵营转换为匪方阵营吗?”
艾维也无法查看每个玩家的阵营信息,但它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从玩家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但我只有在检测到目标确实存在犯罪行为之后,才能将他列为罪犯。”
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唐今不由得想到了一件事,“艾维,如果最后所有的玩家都变成了同一阵营——比如全都变成了匪方,系统会怎么判定?”
艾维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它回答:“所有玩家,都会被判定为通关失败。”
唐今讶然,“不是全部逃脱成功吗?”
艾维没有再回答。
从艾维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唐今实在是有些意外。
既然警匪双方的阵营是可以进行转换的,那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等到最后一天,当警方玩家们发现自已无力抓捕所有匪方玩家的时候,肯定都会开始犯罪,让自已转变为匪方玩家。
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所有人都变为匪方玩家。
因为匪方玩家的通关条件,是只要不被警方逮捕就行了。
按理就算所有玩家都变为匪方,也应该是所有玩家全都逃脱成功,可为什么……
会是全部都被判为通关失败呢?
或许是涉及副本的特殊设定,艾维不再回答唐今的问题。
唐今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把这个消息跟骆弋共享一下。
毕竟骆弋跟她现在都还是匪方玩家,继续这么下去,他们最后全都得被判通关失败。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失败那也就算了,她有办法让自已就算失败了也还能安安全全地从副本里离开。
但骆弋要是通关失败,被主神抹杀……
唐今是真的不想回金山村去,面对那一堆被她捏出来人形蟑螂奇行种。
外头狂轰滥炸的,骆弋似乎也已经离开了警署,唐今和艾维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换上了一套之前在11区里买的玩偶服,出发去找骆弋了。
……
骆弋是在自家住处的楼下,看见那一手抱着鱼缸,一手提着竹篮,蹲在地上,挂着八条软绵绵小触手,跟个什么长在阴暗墙角的阳光大蘑菇一样的蓝色大章鱼的。
骆弋刚停下脚步,那只大章鱼就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骆弋!”
好。他刚刚那点“或许不是她”的猜测被彻底粉碎了。
骆弋感受了一下心跳。
还好。
或许是对方穿着玩偶服遮住了自身的样子,也或许是他这几天都有按时吃药,远离对方,所以他现在的心跳还算正常。
在她走到面前的时候,骆弋顺手接过了她手里因为玩偶服打滑,而抱得有些艰难的小鱼缸,语气淡淡问了一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