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
上一次与唐今这样心平气和地一起躺在月光之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靠着她,薛忱都已经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乌篷小船并没有多宽,两个人一起躺着,便稍显有些拥挤。
但这样的拥挤对他们而言,恰是刚刚好的程度。
交握的手中传来属于对方的温度,心脏跳得很快,可心情又很平静。
像是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惶恐,所有的纠结,都得到了平息。
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薛忱望着天上的月亮,开口道:“唐今,我想与你当夫妻。”
唐今也望着天上的星辰,狐眸微弯,“好。”
“……”薛忱转过了头,还带着点红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我要做你的正室。”
唐今唇角的笑意加深,“那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见她似乎没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薛忱也不想拐弯抹角了,漆黑的眸子带上了几分认真,“一定要娶那夏国公主吗?”
“嗯。”
即便心里多少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但她答得这么果断……
薛忱心底不禁生出了几分酸涩。
他有些闷闷地转过了身,不再看唐今。
唐今转过头看了一眼,半晌,起身凑过去,轻轻吻上他的耳根。
热意逐渐将整只耳朵染红,薛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低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涩哑,“唐今,你不能这样……”
唐今悠悠打断了他,“薛忱,我是女人。”
“……”
像是播放得好好的录像带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就连湖面上的风都不吹了一般。
大概三次呼吸的时间后,那宛若断了线的脑子才突然反应过来。
薛忱腾地一下,直挺挺地坐起了身。
还撑在他身上的唐今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撞了个正着。
一声脑袋瓜子相撞的闷响,两人都发出了一声闷哼。
薛忱下意识将她扶住,在看见她额头上浮现出来的红印时,瞳孔一缩,也顾不上思考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了,连忙道:“唐今?你还好吗?没事吧?”
唐今轻吸着气,按着额头的那一片红,脸色有些许复杂,“薛忱……你是不是偷偷练铁头功了?”
薛忱咳了一声,“……抱歉。”
其实他刚刚撞得也不轻,但是皮肤黑,撞红了也并不明显,而且这种疼痛对他来说也实在不算什么。
见唐今紧紧拧着眉,薛忱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偏偏他今天并没有带那些疗伤膏药在身上,不知道唐今的伤势轻重都不敢帮她按揉,只能抓着她的肩膀不断询问:“很疼吗?要不要去找太医?”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伤。”唐今揉了两下便放下了手,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点无奈,“薛忱,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薛忱反应了一下,片刻,他脸上的关心之色骤然僵住,只剩下瞳孔在剧烈颤动。
“……唐今,你刚刚是不是说……你是、你是女人?”
风吹过,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看着薛忱那副震惊得马上就要变成石像,在风中裂开的模样,唐今微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嗯。”
朴实无华的回答。
于是薛忱明白了,她是认真的。
不是在跟平时一样逗他玩。
薛忱瞳孔震颤了一下,他盯着面前的人,死死地盯着她,两只眼睛像是已经不会眨了似的直直地盯着她。
那双漆黑眸子里的翻涌过滔天骇浪,又漫过一层层复杂难明的情绪。
唐今难得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良久,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的情绪继续沉了下去,薛忱用力咬了下牙,一把抱上了她。
圈在唐今肩膀上的手臂格外用力,他埋在唐今的颈间,呼吸为了克制那强烈翻涌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凌乱。
“唐今,你个混蛋……”
他像是在骂她,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混蛋”两个字听着都叫人觉得他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
不忍耐的话,怕不是抬手就要往她这个混蛋脸上来一拳了。
嗯……骗了他二十三年,还把他少年时的一颗少男心骗得七上八下日夜纠结,他气成这样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
唐今低头在他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薛忱动作一僵,下一刻就将她抱得更紧了,“混蛋……”
但是,他这模样,半分威胁性都没有,实在可爱。
唐今低声附在他耳边,话语间洒落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他敏感的耳尖,“所以,薛大将军年近三十还不娶妻,是在为我这混蛋守身吗?”
悠然的气息将整个耳朵全部包裹。
细微的电流瞬间耳尖迅速蔓延开。
说不上是被点破心事的羞耻。
还是被她气息引发的躁动。
薛忱的后脊逐渐绷紧,圈在唐今肩膀上手臂也愈发用力。
从漆黑发丝间露出来的,那被唐今格外关照的耳朵,已经红得不像话。
红红的。
但莫名又像是颤颤巍巍的兔子,可爱又可怜。
唐今虽然瞧不见他这会的表情,但光是想想也能知道了。
薛忱那张古铜色的脸上肯定已经是飞红一片,锐利的剑眉只能拧着,双眸紧闭,细密的睫不断颤动,羞耻咬唇忍耐压抑。
唐今眸底的色彩逐渐混沌加深。
她不再刺激薛忱那可怜的耳朵,而是埋低了些头。
温热的暧昧气息袭上薛忱的喉颈,轻而缓慢的声音,像是要一点一点地,慢慢吞吞地,以最磨人的速度将人的理智吞没。
“薛忱,过几日的新婚夜里,记着避开人来。”
即便隔着衣物,唐今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薛忱身上肌肉的绷紧。
在耳边僵硬又颤抖,近乎无措的呼吸声里,唐今微微挑高了一下眉。
她的小竹马,她的小胖墩,他们年近三十都还守身如玉的大将军,确实,不是不行啊。
唐今伸手托起薛忱的下巴,在他潮红的脸色之中,吻上了他的唇。
修长的手指勾开了薛忱的腰带。
薛忱抓了一下她的手,似是想要阻止她,但很快,就在温柔的吻间松了力气。
月色皎洁,船舱太小,害得他们只能紧紧相靠。
青年锐利的剑眉还死死拧着,瞧着像是有多么不悦,有多么纠结。
但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早已在迷离的月色之间,涣散了焦点。
……
冰凉的湖水从修长冷白的手指间淌过,带走粘连。
薛忱仔仔细细地,认真帮唐今洗着手,那张俊美疏朗的面孔在月光之下,像是一块烧红的铁。
唐今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薛忱的动作顿了顿,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给唐今洗手。
只是那张脸上的温度再次攀升,就连握着唐今的手掌都变得燥热。
注视着青年的狐眸比深不见底的暗蓝湖水还要浑浊。
新婚夜,应该早些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