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相比于乡试、会试,因为有资格参考的学子此时已经很少了,殿试的结果出来的很快。
安正元年四月初三,殿试放榜。
骑着高头大马的九人喜队从官府出发,一路之上高举旌旗,敲锣打鼓,护送着那薄薄一纸洒满金粉的黄花笺,在周围越聚越多的围观百姓们的跟随之下,没有丝毫停留地,来到了那座高门大宅之前。
当那些跟了一路的百姓们,看见那座大宅之上挂着的匾额时,心中都不免浮出了同一种想法。
果然如此——
凡中进士者,官府皆会派报喜人上门报喜,不过若只是普通二甲,报喜人的队伍通常也就三人之数。
九人的报喜队伍,一路唢呐不绝,那可是前三甲才能有的待遇。
到目前为止,留居京中的学子之中,可还只出现过这么一个——当这队伍来到唐府之时,不免给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
虽已肯定这唐家玉树是必中那前三甲了,但这前三甲里,除了头名,也还有二、三……
京中先前传出过不少戏言,说是以小唐公子的容貌,应当是“探花”头衔才更符合才对。
还有人说,小唐公子太过年轻,盛极必衰,少年得志反而容易日后昏庸,要压一压,得个二、三名或许更好。
这些言论在京中还是有不少人支持的。
只是言论终究是言论,这殿试的一甲三名,乃是当今天子钦点,天子的心思,旁人怎敢妄加揣测。
当喜队在唐府门前停下,而为首的那位报喜人翻身下马之时,围观者们的紧张与期待在这一刻里攀升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想知道——
这位已经连中五元的小唐公子,会是那头名——状元吗?
……
在喜队到来之前,唐府的大门便已开启。
唐大伯一家早已带着下人们和唐今一起在门前等候。
当喜队的声音越来越近,挤在门边的下人们脸上便已控制不住地露出喜意,瞧着,比那位站在众人中间光华自敛的素衣公子,还要更为激动。
见此,为首的报喜人也毫不耽误,利落下马,手捧着那张黄花笺便快步来到了唐府门前。
“恭喜唐公子,贺喜唐公子,高中——”
报喜人将手中的黄花笺立了起来,只见金黄的纸面之上,赫然是朱笔所批下的两个大字——
“——状元!”
在听见这二字的一瞬间,就连唐大伯的脸上都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欣喜。
一旁的大伯母赵氏早就笑开了花,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儿女们连忙上前跟着唐今道喜,周围的下人们都高兴得跟要疯了一样。
“恭喜堂兄!”
“恭喜公子!”
“公子前程似锦,日后定能直上青云!”
充斥在唐今耳边最多的,便是亲人、仆人们不断吐出来的早准备好了的喜庆话语。
一旁的唐大伯压住笑,摆手招来一旁的下人。
下人们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准备好的托盘拿出,先是过去给每位报喜人都封了几锭漂亮的银元宝,而后便抓起托盘中的铜钱,朝着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撒去。
唐府门前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借由那些来凑热闹的百姓之口,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唐今高中状元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到如今,已经再没有人敢出言质疑些什么。
一场考试考了第一,可以说是巧合,可以说是那场考试所作的回答刚刚好合了考官心意。
可如今,金榜题名六元及第,所参加的六场考试场场皆为第一,谁人还敢再说一句巧合?
京城茶楼酒馆里头的说书人又开始编写起他们的新故事了——而这新故事的主角,自然便是那位新晋的唐大状元了。
估计从明日起,京城里有关这位年轻的唐大状元的各类故事,便会传遍大街小巷——乃至传遍九州天下了。
年仅十七,六元及第的状元,是当名震天下。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虽然唐今本来是没想着去跑马的,但也就是揭榜当日,就在她被门口一个接一个赶来和她道喜的亲朋好友,甚至是一些不认识的陌生人们围得根本走不动道的时候。
远远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围着的人们蓦地慌忙避让,下一刻,一只手臂伸到了唐今的面前。
望着那只熟悉的手,唐今想也没想便抓住了对方,再下一刻,她便已经被拉上了马。
骏马疾驰而去,留给围观者们的,便只有两位少年潇洒的背影。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追去:“唐公子!唐公子您还没收我的礼呢——!”
……
京城大道不准跑马,两人便索性出了城。
一路疾驰,当真是让那马蹄都踏遍了京城周边小树林里所有的花,跑得马儿都累了,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薛忱才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唐今坐在他身后,方才跑的时候都抱着他腰,不过这会她已经反了过去,靠住了少年坚实的背膀。
今日天气正好,城外树林也是一片秀美风景,鸟语花香,阳光正好。
没有那些尘嚣喧闹,周围只余彼此。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许久,唐今才偏回过头,语调慵懒:“薛忱,这状元可是要封从六品官职的,日后官场见了,可得换你来唤我一声大人了。”
薛忱亦回头瞧她,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不巧,再过两日我也要升飞骑尉了,从六品上。”.
他们这样背对背地靠坐在马上,就算偏转回头,也瞧不见对方的脸。
可在侧额相抵之时,他们却好像已经望见了对方一样。
唐今语调悠悠,“如此,倒该好好恭喜一番薛大人了。”
薛忱不甘示弱,“该薛某恭喜唐大人才是,六元及第,举世无双。”
唐今动肩撞他,薛忱也回撞了她一下,两人就这么幼稚地你挤我我挤你地挤了好一会,才没忍住靠着脑袋,一同笑了起来。
“薛忱,这官场之上可是不允许结党营私的,你我日后该如何是好?”
薛忱答得很快,“我等夜深人静了再找你。”
这样,不管他们是结党,还是营私,那都没人能瞧见了。
唐今顿时笑出了声,“嗯,好主意,这样日后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以为我们是结党营私了,只当我们是……”
后面的话唐今没说下去了,但薛忱还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调侃。
这深更半夜地去找人,被人知晓,怕是要以为他们是在——厮混偷情了。
这听着可实在不雅。
但薛忱却不禁想。
要真是如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