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虽然沈周在公司里一贯表现得严肃、不苟言笑，但他不偏私，工作上赏罚分明，又从来不像一些甲乙方一样朝令夕改，非常有计划和条理，是所有下属们最爱的那种上司。
而且刚开始公司还没发展得这么好的时候，面对客户的刁难沈周都会站出来承担，从来不会把下属推出去，每次完成项目也会请项目组的大家吃饭庆祝。
毫无疑问沈周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上司，他骤然要离开，不少员工都有些不舍和伤感。
最伤感的当然还是秘书团那六位大美人。
她们算是在公司里跟沈周还有唐今接触得最多的人，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她们眼里看到的也远比其他人更多。
六人秘书室的小小茶水间里，娜娜哭得比她被男朋友劈腿时还要痛苦：“老娘磕了五年的CP啊，居然BE了啊呜呜呜呜……”
琴琴忧心不已：“总裁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丽丽知道一些内情，小声道：“总裁好像回老爷子那边了。”
赛琳娜不明白：“咦？为什么？”
丽丽越发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回去相亲的……”
小方忍不住扶额：“不是吧，难道我们的CP真的要BE了吗？”
小伊拿出手机：“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就给总裁打电话。”
娜娜哭：“我打过了，没人接啊呜呜呜……”
但是小伊打过去之后，电话被秒速接通：“喂？总裁嘛，是我呀，我是小伊……”
顿时间，五位风情各异的大美人围住了小伊，聆听电话里的动静。
见此情况，小伊干脆把免提打开了，手机那头传来某位大少爷懒洋洋的声音：“小伊啊，什么事啊？”
略有些天然呆的小伊同学先问：“总裁，娜娜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旁边五个大美人都无语了，但看着小伊那张可爱的脸顿时又把话咽回去了。
“娜娜？我手机刚刚给隔壁小孩玩了，没看见呢。”
“哦。总裁，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啊……”那边笑了一声，带着些调侃道，“那得看刘爷爷家到底有多少个孙子孙女了，这才刚刚到老八呢。”
小伊刚想接着问什么老八，肩膀就被掐住了。
掐住她肩膀的娜娜开始疯狂地摇，其他人也开始在小伊耳边小声“沈秘书”“辞职”的疯狂暗示，不对，是明示。
小伊总算想起来正事，连忙道：“总裁你快回来吧，沈秘书他要走了！”
……
还远在某四合院子里等着见刘老八的唐今用肩膀夹着手机，无聊地掰着手里过期的面包，将面包屑扔进池塘里，“走？他还想走啊？”
错的明明就是他，不跟她道歉就算了，现在还要离公司出走？
……好吧，虽然经过这么几天的思索，她也知道自己多多少少可能是有那么一休休，一缪缪，一丢丢——的错，但最主要的错还是在沈周身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往她脸上泼水。
……而且还一直一副不愿意跟她度假的样子。
她明明是听人说那片海上可以看见最好看的日落和星空才会想用那种办法把沈周叫到那里的。
虽然后面出了岔子，让他担心了吧……
但她不是看沈周不开心才想让他开心的吗？
越想越委屈的大少爷幼稚地说起赌气的话：“他要走就走，关我屁事。”
电话那头不由得顿时沉默了下来。
唐今将手里的面包屑全都撒进了池塘里，继续道：“他不是找了三个新秘书吗？让他做好工作交接，安安心心地给我走。”
池塘里的锦鲤们不断冒出来争食，唐今耳朵夹着手机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声音又有点别扭：“他想走多久都行，鉴于他之前的表现还算勉强过得去……我就让他带薪休假好了。”
唐今轻哼了一声，鼻子像是要翘上天：“等他调解好心情了再来上班，不用太感谢我。”
某位大少爷自以为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却不想电话那头在集体蒙了一下之后，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总裁这是以为沈秘书要去休假？？？！！！
最先反应过来的娜娜连忙开口：“不是啊总裁，沈秘书他是要——”
但在娜娜将“辞职”两个字说出口之前，她们听到了一声“噗通”，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
唐今看着那一个不小心就从肩头滑落，噗通一声掉进水里，然后逐渐沉没的手机，顿时人都不好了。
就在她翻过围栏准备去捞手机的时候，身后又是一声喊：“唐小六！干嘛呢你？”
唐老爷子健步如飞地上前揪着唐今的后领往后拖：“在你刘爷爷家还摸鱼，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能收敛点？”
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音压得低：“要摸你去摸你许奶奶家的，她家鱼肥！”
……
虽然最后唐今的手机还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但经过大自然长时间的洗礼，那手机已经回归到了它最质朴的状态。
而且老爷子也发话了：“找你的能有什么正事？过几天再让助理去买，这两天你就专心致志给我把你刘爷爷家孙子孙女都给我看一遍吧。”
迫于老爷子的淫威之下，唐今被迫看完了刘爷爷家十八房孙子孙女，直到刘奶奶含泪将还流着鼻涕说话漏风的奶娃娃领着给她看的时候，唐今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翻过院墙拔腿就跑。
而身后还传来唐老爷子雄浑有力的声音：“唐小六——”
唐今充耳不闻，开上车就直接走人。
老爷子今年九十岁了，恐怕也没有多少年了，想看她这个最小的孙女找个对象她能理解，也愿意配合，只不过……
这个亲继续相下去只怕老爷子就要给她定人还在肚子里的娃娃了。
所以说爷爷咱干嘛非逮着老刘家一家糟蹋啊。
唐今叹了口气，她刚想拿起手机才想起带身上的那个手机坏了，于是又转了条路去银行取钱，去买了个新手机。
充上电，插上电话卡，开机。
她失联两天，未接电话和消息当然有很多，但唐今都懒得看，只是打开微信，从一堆红点里翻出一个眼熟的头像。
对方给她发的消息不多，一页就能看全，于是纡尊降贵的，唐今也就将那些消息看了一眼。
杨骞：沈秘书要辞职了？真的假的
杨骞：唐大少爷，我可听说有好几家大公司出高价聘请沈秘书都被他给拒绝了，你俩要是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呗？
杨骞：沈秘书好像不打算在咱们这边待了
……
唐今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愣了愣。
……辞职？
沈周？辞职？
这两个词怎么也没法在她脑海里连起来。
沈周怎么可能辞职？
但当唐今点开其他人的消息，却发现大部分消息都跟这件事有关。
就算是恶作剧也不可能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统一口径来骗她。
唐今皱起眉，手指滑动通讯录，停在了一个名为“卓晏”的名字上，只是半晌后，她又移开了。
想起两天前的那通电话，唐今先给娜娜打了个电话过去，她也不等娜娜说什么，直接问：“沈周要辞职？”
“对啊总裁，小伊上次就想跟您说的。”
唐今想问什么，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可沈周不是……
他怎么会突然辞职？
……不，也不是突然。
想到沈周新聘的那五个人，唐今忍不住皱起了眉。
可是……还是可是。可是沈周怎么会辞职呢？
唐今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半晌，她烦躁地啧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的副驾上，猛地踩下了油门。
只是开到一半她又想起两个城市间的距离，骂了一句脏之后直接调转车头去了机场。
……
工作的交接在前天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有整理东西了。
因为一年中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公司里度过，甚至有时候加班太晚还会直接在公司过夜，所以公司这边也有他不少的东西。
在将那些东西交给搬运公司麻烦他们送到自己的住处后，沈周整理好桌面上的杂物，将桌上的铭牌拿下，和工作证一起交还给了人事部。
走出人事部，一群员工已经等在那里了。
为首的一个女生上来将抱着的一束花送给了他：“沈秘书，谢谢您之前对我们的提拔和照顾。”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都上前，和沈周说着感谢和祝福未来的话语。
至于挽留的，虽然有，但也不多。
人都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在前进的，现在沈周离职，大概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所以他们也不会阻拦。
沈周接过他们送来的花，依次说过“谢谢”。
慢慢地，一行人送到电梯口，沈周拦住了他们，道：“送到这里就好了。谢谢大家的花，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戴着眼镜的青年微微笑了一下，走进电梯，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都阻挡在了门外。
在电梯门彻底关上后，沈周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靠住了身后冰冷的电梯。
他睁开眼睛看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数字，有些发散地想。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先回村里一趟吧，都已经好几年因为工作没有回去过了……
这几年的工作实在太累，身体里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但也没什么时间去医院。
接下来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再然后……
眼前的世界忽而出现重影。
电梯里的灯光在眼中留下延伸的光晕，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半晌，沈周轻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没有人看得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抱紧了怀里的两束花。
至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吧？
电梯在负一楼的停车场停下，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青年已经又变回了那副克制而又精明，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周抱着花，一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找着口袋里的车钥匙。
只是当他找到口袋里的钥匙绕过转角看见那个坐在他车前的身影的时候，却不由得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