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兰登离开后，唐今看了眼头上的监控，转过头走到窗边，毫不避讳地观察起窗外。
当然，从监控里看，纤瘦的黑发少年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忧愁。
克里斯关掉屏幕，将脸上的眼镜摘下，闭目躺回了座椅上。
半晌，他微微睁开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出神。
被标记者，会对标记者产生依赖。
从离开审讯室，离开少年开始，心底里想要靠近少年，和对方亲近，让对方再安抚安抚自己的那股念头就越来越重。
重到让他有些……
克里斯咬着牙，克制着被浓浓的委屈郁闷勾得莫名发酸的鼻子，尽量冷静地思考。
其实……名叫今的少年，不管是从表现还是能力来看，都很不错。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也不会发生让他无法控制的事。
但唯一也是最大的不合适之处在于——那是犯人。
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要跟自己的犯人搞到一起的想法，尽管那些犯人的生死存亡就在他一念之间，他可以轻易掌控不用担心被反制。
——“你要做什么？”
——“我……我不会……”
——“我是不是做得很差……”
少年柔弱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那副懵懂可怜又无措的模样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可是……在这个监狱里，表里不一才是常态。
……
晚上的时候，大概是无聊，兰登又来找唐今一块吃饭。
虽然没有中午的肉排了，但是有肉汤，而且其他菜的味道比起食堂也是要好多了。
除了想欣赏少年的美貌外，兰登也确实是无聊。
这医务室的工作清闲得很，平时也就是给那些躁动期的犯人开点药，给躁动期的警卫开点药，给某位龟毛的典狱长开点药，然后就没什么事干了。
而且星际监狱又不能随便离开，他还得在这边工作一年才能离开，这么天天打游戏刷星网的，都快无聊死了。
这会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还长得这么符合他的审美，能拉着聊聊天也挺好的。
于是。
唐今就在医务室里跟兰登看起了电视剧。
兰登放的大概是什么古早的肥皂剧，剧情狗血老套到让系统030都开始嫌弃，但兰登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的。
果然，狗血剧情不管到什么年代都会有人看。
就在两人一边看着狗血剧一边吃着兰登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爆米花的时候，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兰登回头看了一眼，“哟，克里斯。”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抱着腿看剧的唐今腾地就站了起来。
她这副仿佛条件反射的样子看得兰登好笑。
不过他只以为唐今是在害怕，也理解他们这些犯人对克里斯的恐惧，故而也没觉得奇怪。
兰登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将爆米花桶放到唐今怀里，走到克里斯旁边。
两人低声聊了句什么，然后一起往兰登的办公室走。
唐今看着克里斯走面前走过，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绿眸里有种小小的期盼。
可男人看都没看她，银眸里一片冷淡不带丝毫感情。唐今眼圈一红，又低下了头。
兰登没注意到两人的异状。
等进了办公室，他看了一下克里斯，道：“你好了？”
克里斯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
克里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声音冷淡：“之前送进来的那个犯人有做伤势记录吗？”
“伤势记录啊？”兰登撑着下巴想了想，给克里斯传过去了一份资料。
克里斯打开那份资料看了起来。
半晌，他关闭了那份资料。
当时候因为对方伤势严重所以他也没有仔细检查，只是粗略看了一下，而现在从这份详细的报告来看……
一切确实如少年所说。
今没有跟他撒谎。
本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偏偏克里斯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些无法忽视的喜悦。
克里斯闭上眼睛，难得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思维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兰登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解，但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他有点奇怪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要这个？”
这么一份资料，随便给他传个消息他就能发过去了，根本没必要跑到医务室来。
典狱长的办公室楼跟医务室楼又不在同一栋，跑来跑去的也不嫌麻烦。
克里斯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
“懒得回去，反正睡哪都没什么差别。”兰登说着脚下一蹬，椅子滑到了一个桌台前。
他拿出一个游戏头盔，“既然是下班时间了，那我打会游戏没事吧，亲爱的典狱长大人？”
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克里斯早就习惯了，此时也什么都没说，起身往外走。
兰登的办公室就连通着病房，所以克里斯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那个床铺上鼓起的小包。
刚刚少年眼圈红红的委屈模样还近在眼前。
他脚步顿了顿，半晌，将兰登的办公室从外锁上了。
监狱里的门基本上都是电子门，每一扇门都需要权限，而克里斯身为整个监狱的典狱长，拥有这个监狱里每一扇门的控制权限。
唐今躲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听着那缓缓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半晌，头上的被子被扯了一下。
唐今立马拽住，不让他扯开。
克里斯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抗拒，顿了一下，半晌声音冷淡：“松开。”
那被子不厚，克里斯能看见那拽着被子的手在僵硬了一下后，慢慢地松开了。
他掀开被子，就看见了大颗大颗从那双绿眸里掉出来的泪水。
一边掉还一边用袖子擦，那眼圈周围都被她擦得红红的，但又偏偏委屈，一直擦不干净。
大概是在被子里捂久了，那股清甜夹杂着冷的气息就有些浓。
克里斯的手僵了一下，半晌，克制住把少年抱起来的冲动，放柔了一点声音：“哭什么？”
唐今抿唇，闷不做声地掉眼泪。
大概是见她眼泪流得凶，克里斯顿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帮她擦了一下眼尾的泪水。
虽然确实是他命令少年的，但是……
只听说被标记的人会情绪不稳定动不动就哭，没听说标记别人的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的。
“别哭了。”他大概也是无奈了。
唐今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头，声音细细的：“我知道我做得很差……都怪我太弱了……”
少年显然是很自卑。
克里斯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此前也没有了解过这种事怎么才算好，怎么才算差，只是从主观来讲，他没觉得少年做得很差……
可是少年这么说，又好像确实是很差一样，如果他说不差，是不是就暴露了其实他也不懂的事实？
半晌，他才模棱两可地道：“虽然差了点，但也勉强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