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庆的反应跟云墨白差不多，耳朵听晏真讲述，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晏真看不出谢道庆的态度，心里愈发慌。
仅有的信心顷刻间全无。
可他，只能沉默着。
谢道庆望着昏迷的外孙女，悠悠一声长叹：“够了……”
该偿还的，偿还够了。
云温莞醒来，身边已经没人，只旁边的灶台上还有烟气，饭菜，药汤，均热着。
掀掉毛毯，云温莞赤脚跑到外面。
空无人影。
“外祖父，我知道是您，您救救他，救救慕容墨宸好不好，我舍不得他……”
扑通一声。
云温莞跪下，漫无目的叫喊着，回应她的只有空中传来的冰冷回音。
慕容墨宸死了。
他死了……
确定他呼吸没有那一刻，云温莞重重倒下，一声巨响，脑子里好像埋藏了定时炸弹，轰的一声，思绪炸裂，凌乱了。
她以为慕容墨宸死了她就能大仇得报，她以为她会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云温莞闭上眼，是慕容墨宸倒下那一刻苍白的玉容，强颜的欢笑，真诚的忏悔，和割舍不下的情。
她后悔了。
“外祖父，我该怎么办，孙女不想他死，一点也不想，您救救他，您一定有办法的，您救救他吧，莞儿放不下他，放不下啊……”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恨过慕容墨宸。
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已。
她不知跪在地上多久，雨来了又停，停了又下，反复无常，嘶声竭力，歇斯底里。
隐匿的几人听着，满是心疼。
晏真几番冲动想冲出去，都被谢道庆给拦住了。
雨点打在那瘦小的身影上，可怜兮兮。
“外祖父……”
“让她冷静一下吧，这是她的选择，就必须自己跨过这道坎。”
谢道庆满脸操心，眉目饱含智慧与远见，看似狠心，无一不彰显对外孙女的呵护。
他悠远地洞悉前方，半晌，出声。
“把我的凝气丸和护心芙蓉露拿来。”
“……是。”
千寻跟千昱微微怔然，这两样东西是老主人耗尽一生心血才调制而成，珍贵无比，可现在，居然舍得拿出救宸王。
但他们没有出声，默默地掏出东西。
此举，令晏真双眼微微苦涩。
他不清楚这些东西有何用途，但他清楚谢道庆拿出来目的何在。
“阿真啊。”
“外祖父。”晏真掩饰那抹酸涩，轻快应着。
“外祖父恐怕帮不上你了，你跟莞儿之间……没有缘分呐，你可会心生怨恨？”
晏真：“……”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苦笑。
“是我没有本事。”
……
云温莞兜兜转转，被绮罗给找到了，在这之前，张发出动府中所有下人出去找她。
好在，云温莞平安无恙。
小杏后来把实情告诉红艳和君辞他们，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王爷死了。
王妃杀的。
这如何能接受得了。
众人终于看到云温莞出现。
他们就这么淡然看着，谁都不敢言语。
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热情。
君辞明白，往后，宸王府要避嫌了。
按照王爷的心，肯定不希望他们对付王妃，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段怨埋在心里。
把王妃当成陌生人。
云温莞走近，挨个看过去，那些宸王府的人，有对她的怨，有对她的失望，可谁都没有动手为王爷报仇的意思。
云温莞心一点点凉下去。
最后走到红艳面前。
张了张嘴，发现声音沙哑。
“我想再看看他。”
红艳是不理解的，既然两个人恩爱，就不能放弃上一辈的恩怨吗，放不下，便是爱得不够深，如此，何必再惺惺作态。
“不必了，人已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云温莞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
“求求你，我就看一眼。”
云温莞低声下气乞求，连绮罗君辞都不禁动容。
正要替王妃说话，红艳白了他们一眼。
接着教育云温莞。
“看了又能如何，能挽回他性命吗，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你可知道，王爷对宸王府跟千山阁下过一道命令，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所有追随本王的人，没有本王命令，无论王妃以后做了什么，都不准伤害她，报复她，哪怕有一天，她亲自要了本王性命。不仅如此，以后王妃若是有任何需要，都要无条件满足，更要暗中派人保护她，不能有一丝性命危险。
这道命令其实很早就颁布了。
早到何时，追溯起来，大概是慕容墨宸得知云温莞跟晏真两情相悦时。
而这些，云温莞根本不知道。
还有君辞都不知道的，红艳说：“有一次在宫里，王爷看到你跟晏少主抱在一起，就预感到你可能会选择晏少主，他很气愤，可最后，还是下了这道命令，王爷，对你用情至深。”
红艳的话在云温莞脑中回荡好久好久，久到她四肢麻木。
红艳目的很简单，违背规定把这件事告诉云温莞，就是想让她一辈子愧疚着，她成功了。
原来，在不知道的背后，慕容墨宸做了这么多吗。
她一点也不知道。
门吱嘎一声。
云温莞没回头，愣愣地坐着。
看到她这般憔悴走神，云墨白叹了口气。
“莞儿。”
云温莞没回应。
云墨白把新鲜的饺子端进来。
“你好歹吃点东西，既然他死了，你也要看开点，就当这是一场梦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这段时间，慕容墨宸对云温莞的深情他不是看不到，只是，错的终究是错的，不回头只会继续错下去。
哪怕云温莞不爱听，有些话仍要叮嘱。
“莞儿，即便他活着，即便我们不报仇，二哥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二哥不希望你成为宫斗里的怨妇，沦为权力相争的牺牲品，长痛不如短痛，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云温莞还是没有动静，傻傻望着窗外，眼睛都不眨。
云墨白拍拍她肩膀，交代她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就走了。
“你们好好看着莞儿。”
宸王府的绮罗跟小杏被红艳撤走，剩下张府丫鬟负责伺候，她们齐齐对云墨白行礼。
“是。”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下人送来洗澡水。
丫鬟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
丫鬟犹豫了下，慢慢推开。
啊——
“快来人啊，云姑娘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