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恬回头，庄鹤正在看她。
他表情有些迷离，眼神游移，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他们的女儿。”
棠恬明白，他是脑震荡造成的记忆错乱，记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她帮他把被子盖好，温声说：“我知道，我不是爸妈的女儿。”
庄鹤疑惑的皱着眉，“你怎么会知道？”
棠恬被他逗笑了，“不仅我知道，整个乾海的人都知道。”
他眉头皱的更紧，“不可能，明明只有我知道。”
“只有你知道，好了吧？”她就当哄小孩子，顺着他的话说：“你先养病，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庄鹤目光希冀，“真的？别骗我。”
“不骗你。”
棠恬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头，“拉钩。”
在庄鹤的痴望中，她离开了病房，在走廊找到了正在偷偷哭泣的庄妈妈。
庄爸爸正在安慰她。
棠恬的自责更加深重。
她走上前，“叔叔阿姨。”
庄妈妈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睛说：“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庄爸爸说：“恬恬还要回去照顾两个孩子。”
庄妈哽咽道：“小鹤醒了就一直念叨她……”
她没说完，摆了摆手，“回去吧，小鹤的死活哪有你和商焱的孩子重要。”
“说什么呢！”
庄爸爸低斥道。
“我哪里说错了！”庄妈又伤心起来，“小鹤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我没要她负责，只是让她多陪陪小鹤都不行吗！”
愧疚快把棠恬淹没了。
她微微鞠了一躬，“阿姨、叔叔，对不起。昨天有人闯进家里抢孩子，幸好我爸妈把她们带回洛家才躲过一劫，我是她们的母亲，必须回去守着她们。”
骤然听到这件事，庄妈妈甚至忘了哭。
她慌张的问道：“抢孩子，是商家人？”
棠恬抿了抿唇，“应该是。”
否则谁会打小孩子的主意？
庄妈妈连忙说：“那别来了，你就待在家里看着她们，阿姨给你请保镖，还有报警了没有？警察怎么说的？”
得知那群人训练有素，目的明确，庄妈和庄爸脸上浮动着不安。
庄爸爸严肃道：“这种事，除了商焱他爸没人做得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棠恬站的笔直，目光坚毅如炬，“我会保护好我的孩子。”
庄妈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刚才阿姨不该那么说，小鹤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坐进车里，棠恬看着车挂上面她和商焱的合照，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可是为了孩子，她必须坚持下去，等孩子们的爸爸回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开车回嘉合园看望林叔。
林叔已经看过医生，被打晕的时候颈部肌肉受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棠恬亲自谢过林叔，除了医药费，还给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
“小姐这太多了，”林叔看到数字，拿着支票的手微微颤抖，“只是小问题，养几天就好了。”
棠恬笑笑，“您就别推辞了，您照顾阿焱和我那么久，尽职尽责，就当我的一份心意。”
林叔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
“您和少爷好不容易重聚，怎么又发生这么多事。”
棠恬故作轻松的说：“好事多磨嘛。”
林叔左思右想，忽然说：“要不，我带您去见个人，现在只有她能帮您。”
棠恬好奇，“谁？”
她开车抵达乾云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里风景秀丽，建有一排小别墅，她记得以前陪奶奶来静水湖玩的时候还没有，好像是这两年刚建起来的，入住率并不高，入夜后更是安静。
她按照林叔给的门牌号，找到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套。
之所以说不起眼，是因为这个院子不像其他的别墅精心装修过，这栋只用最常见的红砖垒起院墙，有点像以前农村的平房。
这样的房子自然也是没有门铃的，看到二楼亮着灯，便轻轻扣了扣门环。
几分钟后，她看到有人影出现在窗口，是个身材佝偻的老人。
棠恬摆摆手，“戚奶奶，是我，我是……”
刚想说棠恬，立刻改了口，“我是洛熹熹！”
老人消失了，不一会儿又出现在窗口，骤然一道亮光照在她身上！
是手电！
她晃眼睛一下，下意识的想遮住又把手放下来，眯着眼睛迎着光，“您以前在商家见过我。”
很快手电筒熄灭了，棠恬揉着眼睛缓解不适。
大概四五分钟左右，门终于开了。
满头白发的老人眯起眼睛看她，“你是阿焱那个未婚妻吧？来找我做什么？”
棠恬恳切的说：“我遇到了很严重的事，现在只有您能帮我。”
老人思虑片刻，才让到一边，“进来吧。”
上次见戚奶奶还是五六年前，她的八十大寿上，她记得寿宴办的极为隆重，几乎云集了乾海所有的政商上流。
穿着深红色绣福唐装的老寿星被商海正亲自扶着入场，众人恭贺声响彻整个宴客大厅。
这才短短几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屋子里也很简陋，只有一组木质沙发，老人自顾自的坐下来，随意的抬手，“自己坐吧。”
“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抱歉。”
棠恬把最近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老人不耐烦的拧着眉头。
“阿焱爸妈不想你们在一起，找我有什么用？”
棠恬红着眼眶说：“您不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和您当年很相似吗？”
……
宽敞空旷的客厅里沉默凝结成冰。
老人低着头，松垮的眼皮遮住了她的眼睛。
半晌，她缓缓的说：“时代真是变了，生个女儿都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我劝你啊，乖乖把孩子交给商家，等阿焱真正掌家了，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棠恬摇头，“您当时也是这么做的，可后果呢？您跟您儿子见过几面？您觉得这是好日子吗？”
老人原本弓着的背，似乎更低了。
她缓缓的抬起头，“那你想怎么样？”
棠恬半蹲在老人身前，握住她干枯如柴的手，含泪恳求，“您帮我说句话好不好？现在能说服商海正的人，只有您。”
老人还在犹豫，她又说：“就当您在帮当年的自己。”
灯光下，老人浑浊的眼底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