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沿街商铺点起了灯笼,烛光在夜色中微微荡漾,光影闪烁不定。
崔鸣珂双手扶着车窗边沿,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起,额前几缕碎发轻轻飘过,整个人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像,美丽又脆弱。
被她这样眼睛红红地望着,李琰的心都要碎了。
此时二人的手都放在车窗边沿,窗子并不大,李琰宽大的手掌几乎要贴上她的指尖。
他一时情急,大着胆子直接握了上去,将她冰凉纤细的手指拢进掌心。
“九娘,谁欺负你了?”
李琰幽黑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表情严肃又威凛,“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崔鸣珂被他抓住手的那一瞬,心跳突然快得不成样子,理智告诉她这不合礼数,但她此刻却又无比贪恋这一抹温暖。
她的指尖蜷在他掌中,只是轻轻动了动,却没有挣脱。
她勉强自己冲李琰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在长公主府画画太久,有点累了。”
“真的吗?你别骗我。”
李琰忽然凑近,与她的脸庞贴得极近,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视过她脸上每一处,“那你怎么哭了?”
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看着就让他心疼。
崔鸣珂唰地抽回了手,身子向后,退回车里。
“我真的没事,郡王快去忙吧,我该回家了。”
在李琰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崔鸣珂狠狠心关上了窗,吩咐车夫往前走。
一回到崔家,崔大夫人就立刻赶来询问,“你今天在长公主府都做什么了?长公主可喜欢你?”
崔鸣珂白着一张脸,语气平直毫无感情的道:“我为长公主作游园图,耿小侯爷丢蛇吓我,还说在我的汤里放了虫子。”
她扭过头直勾勾看着崔大夫人,“母亲,你觉得这种人我能嫁吗?”
崔大夫人眉头紧皱,脸色变了又变,绞尽脑汁找借口:“这个,耿小侯爷年纪小不懂事,可能是跟你闹着玩呢?你比他大两岁,应该多包容体谅……”
“那他在大街上送我一只死鸟又怎么说?”
崔鸣珂实在忍不下去了,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母亲还要向着长公主府说话?
崔大夫人支吾着,心虚地移开目光:“他,他身份尊贵,又从小不在父母身边,疏于管教,所以才会没轻没重……等你们成了亲就好了,成家立业嘛。”
崔鸣珂垂下眼,“我累了,母亲请回吧。”
崔大夫人此时终于看出女儿的憔悴,不走心地安抚了几句,末了又道:“九娘,你可是崔家长房嫡女,外面多少人家想娶都娶不到你呢。长公主既然瞧上你,那就是喜欢你,她肯定会对你好的……”
崔鸣珂一言不发,像个僵硬的木偶,崔大夫人只得讪讪收声。
*
李琰心事重重地回到郡王府,和云太妃一块用饭时,也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表哥怎么了,差事办的不顺利?”
柳儿给云太妃和李琰各盛了一碗汤,给李琰那碗多舀了几个丸子,含羞带怯地放到他面前,语气柔柔地关怀着。
然而她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李琰满脑子都是崔鸣珂泪光楚楚的模样,根本没注意汤是谁盛的。
直到云太妃也问了一句,李琰这才抬起头恳求道:“娘啊,我的亲娘,您再帮我想想办法,九娘都答应嫁给我了,咱们得快点上门提亲啊。”
云太妃现在最怕听“提亲”,捂着额头无奈道:“我也想啊,可是我连崔家的门都进不去,我怎么帮你?”
李琰蔫头蔫脑地戳着饭菜,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小郡王,回到家就成了为情所困的傻小子。
柳儿看在眼里,心情十分复杂,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崔九娘又羡又嫉。
*
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很快通过玄衣卫安插的眼线,传到了商渡和姜穗宁耳中。
“太过分了。”
姜穗宁气得在地上直转圈,小脸紧绷,难掩怒意。
“姓耿的真是个小畜生,他把九娘当什么了?”
她在商渡面前站定,气鼓鼓的道:“你快查他呀,他这么变态,我不信他以前在京城就老老实实待着,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在查了,你先别急。”
商渡将她搂过来坐进自己怀里,不轻不重捏着她的肩膀哄道:“穗穗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姜穗宁头靠在他胸前,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焦躁的情绪渐渐被平定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
商渡反问:“我最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叫闲事?”
他捏了下姜穗宁的脸颊,语气柔和,“穗穗只是在提前履行我家女主人的职责罢了。”
姜穗宁被他逗笑,小声嘀咕了一句厚脸皮。
商渡只当没听见,还认真地点点头总结:“看来郡主娘娘也是做当家主母的好料子,以后咱们家的人情往来就交给你了。”
“那当然,毕竟我有过经验了嘛。”
姜穗宁不过脑子里来了一句,说完就感觉身后的男人一僵。
商渡从后面环住她,无奈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姜穗宁自知失言,转过头试图讨好他,结果不小心一抬头,唇瓣恰好贴上他喉结的位置。
微微突起的软骨滑动了一下,男人眸色瞬间变得幽深,呼吸也带上几分粗重。
商渡稍一低头,就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唇,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唇上的口脂。
“唔,桂花味儿的?”
“太浓了,喧宾夺主,下次换一个。”
等到姜穗宁红着脸推开他,商渡唇角也沾染上了一抹薄红。
姜穗宁忍不住指他的嘴角,却被商渡捉住指尖轻啄,“穗穗帮我擦干净。”
他自己则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将凌乱的口脂重新晕染,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好看。”
姜穗宁眼珠一转,故意把他唇上沾的口脂也涂匀,衬在冷玉般的面庞上,平添了几丝妖冶,越发勾魂夺魄。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又几乎同时笑起来。
商渡无奈地点点她眉心,“就你促狭。”
姜穗宁摇头晃脑道:“古有张敞为妻画眉,今有我为督主抹唇,怎么不算是佳话呢?”
“穗穗说错了。”
“哪里错了?”
“应该是为夫抹唇,这样才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