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百日恩,若非韩延青负我在先,我又怎么会奉旨休夫,决然离府?”
姜穗宁隔着衣裳偷偷掐了自己好几下,眼睛都红了,“戏本子里有句话叫‘爱之深,恨愈切’,韩延青对不起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封明德吓了一跳,连端起的茶杯都忘了喝,就这么看着姜穗宁从精明能干的女掌柜,突然变成了哭哭啼啼的怨妇。
他闭了闭眼,顿觉无趣。
女人啊,不管再怎么聪明能干,一涉及到男女情爱就成了傻子,成不了大事。
姜穗宁跟凌雪一样傻,怎么非要在韩延青这棵歪脖树上吊死一辈子呢?
封明德不理解,是他年纪太大,跟不上现在小姑娘的择偶风向了吗?
“咳咳。”
他尴尬地清清嗓子,“姜女史,人要往前看,你如今是八公主的算学老师,又有姜逸这个前途无量的亲哥哥,将来定能再觅良缘啊。”
姜穗宁做作地擦了一下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那就借封相吉言了。”
“你看商渡,商督主怎么样?”
封明德冷不丁抛出一个惊天大雷,“商督主年少有为,深得陛下信重,在朝廷上说一不二,连老夫都不敢掠其锋芒啊。”
“封相何出此言?”
姜穗宁惊讶地瞪大眼睛,“商督主不是宦官吗,他如何能娶妻?”
封明德呵呵一笑,“前朝便有宫中太监总管娶对食夫人的旧例,有的是小宫女愿意攀高枝。何况商督主外表高大俊美,看起来与寻常男子无异,甚至更胜一筹,与姜女史也算是男才女貌,般配得很哪……”
“封相!”
姜穗宁气愤地抬高声调:“就算我出身低微,就算我以前嫁过人,您也不能这样羞辱我!”
“羞辱?”封明德眼中似有精光闪过,“可我听说你们时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关系亲密得很啊。”
“那都是无稽之谈!”
她像是气坏了,小脸涨得通红,呼吸起伏急促,“商督主是看在我大哥份上,才对我照顾有加。我对他自然也是感激敬重,万万不敢有别的念头。”
封明德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仔细探究,眼底还藏着不易察觉的嫌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举起茶杯,“是老夫失言了,姜女史莫要放在心上。”
姜穗宁不好意思地坐下,也举起茶杯敬了他一下,“多谢封相关心,只是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提起,若是让商督主知晓,我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茶室内的气氛似乎又恢复了和谐。
离开时,封明德脸上还笑呵呵的,对姜穗宁说:“你这酒楼的生意很不错,回头我让几个孙女儿也过来捧场,跟你学一学经商理事。”
姜穗宁恭敬地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才收起脸上笑容,若有所思。
封明德这个老奸巨猾的,前面东拉西扯都是在让她放松警惕,真正想挖的是她和商渡的关系。
再往深里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商渡从韩老夫人棺木中拿到证据了?
或者是……商渡的真实身份可能暴露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胡说八道,封明德信了几分。
总之她得赶紧把消息送出去才行。
“穗宁,那人是谁啊?”
曼娘凑近她耳边嘀咕,“我看那老登不像什么好人。”
姜穗宁回过神来,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点头,“确实不是好人,不过跟咱们没关系。”
她忽地想起来,叮嘱曼娘,“以后切勿在人前提到我和商督主,你记住,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
曼娘一头雾水地答应了,等到姜穗宁上了楼,她才忍不住小声嘀咕:“可你们俩就是很有关系啊。”
*
姜穗宁上楼叫出玄七,“商渡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玄七支吾了一下,“督主……督主不在家。”
姜穗宁蹙眉,“他又出城办差去了?”
自从除夕一别,商渡这几天都没来找她,还挺反常的。
姜穗宁不好意思承认,但她确实有点想他了。
“可能是?我平时都跟着您,对大人的行踪不太了解……”
玄七第一次对姜穗宁撒谎,心里直打鼓,幸好他平时面无表情惯了,没被看出端倪。
姜穗宁只好作罢,转而写了张字条,“那你把这个转交给他。”
封明德都跑到她这儿试探来了,不得不防。
“哎。”玄七立马收起字条,“属下一定办到。”
姜穗宁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狐疑地看他,“你不是不知道商渡去哪儿了吗,怎么给他传信啊?”
玄七愣住,然后突然从窗户翻出去了。
姜穗宁目瞪口呆,这小子抽什么风?
*
百雨金一楼。
韩昭在记账,曼娘斜倚在柜台边上嗑瓜子儿。
她突然回头小声说:“你觉不觉得穗宁这几天怪怪的?”
韩昭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哪里怪了?”
曼娘抬手一指,“就感觉她神不守舍的,好像在等什么人。”
韩昭顺着望过去,就见姜穗宁在大门口附近来回溜达,为第一次进来的客人介绍特色小吃,热情指路。
她说:“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曼娘斜她一眼,“差点忘了,你就是个没开窍的。”
韩昭哦了一声,也没反驳,反而问她:“你之前不是说要给三楼的客人准备新节目吗,什么时候正式上台啊?”
曼娘一滞,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商渡那张要吃人的可怕面孔,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含糊道:“……再说,再说吧。”
韩昭一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节目?怎么还藏着掖着不给我看啊。”
“等你嫁了人就能看了。”
曼娘冲她抛个媚眼,偷偷摸摸来到姜穗宁身后,状似不经意地往窗外看去,突然开口:“哎呀,那个骑马的是不是商督主啊?”
姜穗宁眉心一动,立刻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
她站在街边左右张望,商渡在哪儿呢?
曼娘站在窗内笑得花枝乱颤,“哎哟,还说你们俩没关系?”
姜穗宁这才反应过来,“好啊,你敢戏弄我——”
她作势就要去抓曼娘,曼娘连忙大叫着救命。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玄衣卫办差,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姜穗宁猛地回头,远远地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冷峻沉肃,又如天神下凡,俊朗出众。
她眼底不自觉地浮起笑意,抬起手刚说了个“商——”
骏马毫不留情地疾驰而过,溅起碎雪无数,扑了她满头满脸。
姜穗宁呆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竟然敢无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