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天还没大亮,街上灰蒙蒙的,唯有屋顶上的积雪偶尔反过一抹亮光。

姜穗宁鬼鬼祟祟地进了府,裹紧了斗篷风帽,弯着腰,一路小跑着路过前院小花园,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阿妹?”

她吓得一愣,慢慢转过身子,尴尬地挥了挥手,“三哥……早啊?”

姜瑄一身石青色团花纹长衣长裤,站在落了薄雪的泥地上,看着姜穗宁皱了下眉,“你昨晚没回来?”

姜穗宁支吾了下,“昨天对完账,我和曼娘她们喝了点小酒,就在楼里睡下了。”

姜瑄信了,但还是有些不赞同,“以后还是早点回来,你一个女儿家老是宿在外面,不安全。”

姜穗宁心虚地打了个哈哈,又没话找话地问他:“三哥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啊?”

姜瑄笑笑,摆了个太极起手式,“今天天气好,出来打套拳,活动活动筋骨。”

姜聿和姜瑄小时候是被姜父正经请过武师傅教导的,讲究一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毕竟要四处奔波做生意,一副好身体很重要。

但……今天天气好?姜穗宁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色,不懂姜瑄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是没娶上媳妇儿,闲的。”

没看大哥成亲以后,就再没早起过?

姜瑄耳朵动了动,“你说我什么呢?”

“没什么!”姜穗宁飞快否认,打了个冷颤,“真冷啊,我先回院子去了。”

姜瑄看着她一路小跑进了二门,摇摇头,又正儿八经地打起拳来。

“小姐回来了。”

彩秀在院子门口迎着她进来,进了屋,替姜穗宁解下外面的斗篷,又问:“小姐要洗澡吗?小厨房正好有热水。”

姜穗宁刚要点头,忽地一怔,又摇头说不用了。

她洗澡一向是彩秀在旁边伺候的,可不能被她看见了……

姜穗宁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我好困,要补个觉,今天上午都别来烦我。”

说着就飞快钻到床上,还放下了帐子。

速度之快,让站在原地的彩秀都没反应过来。

青鸾进了屋,彩秀纳闷地对她说:“小姐最爱干净了,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洗了澡才肯上床,今天怎么不用了?”

青鸾也不明就里,猜测道:“可能是昨晚在百雨金没睡好,怕洗澡走了困吧?”

床帐里,姜穗宁听到两个丫鬟的猜测,不好意思地把头蒙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勾起唇角。

热乎乎的被窝一烘,渐渐飘起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雪檀香气,都是商渡昨晚留下的。

伴着清冷好闻的味道,她仿佛又睡在了他怀里,渐渐沉入黑甜。

姜穗宁睡到下午才养回了精神,错过了午饭,她只能抱着点心盒子垫了两口。

彩秀说上午的时候大少夫人来过,得知姜穗宁在睡觉,便又回去了。

“大嫂找我?”

姜穗宁赶紧收拾收拾去了姜逸院里。

她一进门就感觉,明明只是几天没过来,这里就像是大变样了。

书桌旁原来是一块空地,如今摆了一个绣架,上面画着一幅吹箫引凤的图样,才将将绣了个开头。

窗前多了一个花瓶,里面斜斜插了两支红梅。

窗下的小榻上随意地放着一个针线筐,矮桌上还有半页未写完的字帖。

原本清冷空旷的书房,多了几分居家生活的气息,处处都透着夫唱妇随,寸步不离的甜蜜。

姜穗宁笑着调侃何沅湘,“这娶了媳妇和没娶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大哥的书房里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你又取笑我。”

何沅湘抬手作势要打她,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原本想把卧室西边的耳室辟出来当绣房,结果姜逸非说耳室阴冷没太阳,不如他的书房宽敞明亮,让她把自己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陪他一块看书写字。

姜逸婚假这几天,两人日日都黏在一块,今天是他出门去同僚家应酬,何沅湘才找到机会见姜穗宁。

她问:“我听彩秀说你昨晚对账累着了,一宿都没合眼?”

姜穗宁心虚地目光闪烁,她是一宿都没睡,但可不是为了对账……

她清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没事的大嫂,我算过那么多账,早就习惯啦。你也不用惦记,咱们的生意好着呢,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陪我大哥吧!”

何沅湘说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子,好半天才想出一句:“等你嫁了人,我也要天天这样笑你。”

到时候她就是有经验的大嫂,该轮到姜穗宁害羞了。

等她嫁人?

姜穗宁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嫩嫩的小脸瞬间爆红,娇嗔地喊了一句:“大嫂!”

姑嫂俩说笑了几句,姜穗宁留意到何沅湘的神情。

过去她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色,就连在百雨金里做事的时候,都像是憋了一股拼劲儿,仿佛要证明什么给谁看似的。

如今她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眉眼平和,笑容恬淡,像是浸在温泉水里,那些淡淡的不甘和幽怨,仿佛都随着水汽蒸腾出去了。

姜穗宁想,她和大哥的感情一定很好。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大嫂,我知道大哥对你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可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呢?”

何沅湘微讶,又有些难为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姜穗宁拉着她的衣角撒娇,“好大嫂,你就告诉我嘛。”

她眨巴着眼装可怜,“我虽然嫁过人,可我没有喜欢过人……我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哎呦,何沅湘听得心都化了,又想到她和姜逸的姻缘还多亏了姜穗宁从中牵线,连忙妥协:“好好好,我都告诉你。”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大哥,被他救下的那一刻,我心中也是欢喜的。”

“可他那时看到了我的脸,我心里又害怕极了,怕他会厌恶我的容貌,我怎么敢肖想这样一个端方如玉的君子?”

“若没有遇上你大哥,我早已打定主意终身不嫁,我宁愿靠双手养活自己,也不想屈就他人,草草嫁了,顶着嫌弃和冷眼为人家生儿育女,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她望向窗前的梅瓶,眼前仿佛浮现出昨日她和姜逸手牵手在花园散步,又精心挑选了两枝梅花带回来的画面,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何沅湘认真回忆:“那段日子他总是来城外找我,美其名曰考察流民情况,我……我大概也是存了私心,总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又听说他曾亲自去江南沿岸赈灾,便央着他讲一讲南边的情况。”

“那天我们走在田埂上,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跌倒了,连忙上前把她抱起来,又还给她的母亲。”

“后来他告诉我,他在江南见到了太多亲人离散,家破人亡的惨剧。最严重的一次,他们遇上了凊河决堤,他和其他赈灾的官兵一起下去救人,可还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被洪水卷走,很快就没了踪迹……”

何沅湘声音飘远,她又看到了站在田埂边的姜逸,双拳紧握,声音颤抖,眼底是深切的,无能为力的哀恸。

她对姜穗宁说:“我看到他掉眼泪了,当时我心里就……就特别想嫁给他,宁宁,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