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这句话,狠狠戳中了韩延青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自从他从千春楼回到侯府,在姜穗宁屋里的榻上睡过一夜,后来又抱走了她屋里的枕头之后,他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甚至做的还都是美梦。
他梦到凌雪还以韩家四小姐的身份住在府里,而序哥儿已经顺利地被记在姜穗宁名下,成了他的嫡长子。
姜穗宁对序哥儿十分用心,花重金请名师为他开蒙,抱着他手把手教他写字,给他念书。
不光如此,她还兢兢业业操持着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大事小情,公中银钱不够,她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填补,也要维持侯府勋贵之家的气派体面。还给他足足的银子用来交际应酬,打点上官。
兜里有了钱,他出手大方极了,和同僚上官相处都十分融洽,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句韩三爷,经常还有一些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对他暗送秋波,恋恋不舍,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后来,在外地做官的二哥一家回来了,可惜他们运气不好,路上遇到了凶残的山匪,二哥受了重伤,回京没多久就死了,二房只剩下二嫂和三个女儿,平远侯的爵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再后来……他每日回家看看序哥儿,然后就在前院书房里和凌雪鬼混,反正姜穗宁那里总有看不完的账本,处理不完的人事。韩延青根本不需要关心她的想法,仿佛娶她回家原本就是为了做这些事。
他很快就要当侯爷了,这些不就是她身为侯府主母的职责吗?
梦里的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韩延青每天早上醒来,都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梦境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感觉仿佛全都发生过一般。
可梦里越是美满,醒来后要面对的现实就越发显得残酷。
正因如此,韩延青才越发下定决心,要跟着六皇子干一番大事业,搏一搏从龙之功。
爵位没了不要紧,他还可以再挣回来。
现实和梦境中的道路出现了偏差,不要紧,这回他已经选择了姜穗宁,他会好好弥补她,给她比梦里更好的日子……
可是现在,姜穗宁当着他的面,亲口粉碎了他的一切幻想。
原来,这些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吗?
“对不起……”
韩延青喃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一直这么恨我……”
可是他真的想要重来一次的机会啊。
眼看着姜穗宁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她似乎马上就要逃离这个令她如此痛苦的地方了,连她的脚步都变得雀跃轻快起来。
“等等——”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裙角,却又一次扑了空。
韩延青拼命地挣扎起来,不死心地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直直看着她。
“你告诉我,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心的,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他记得她对他笑过,嗔过,吃醋过,生气过,还有他回到侯府的那个晚上,她给他做的那碗鸡汤小馄饨……
姜穗宁眸光淡淡,朱唇微启,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从未。”
“你想听实话?——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说完,她彻底转过身,毫无留恋地大步向外走去。
“姜穗宁!”
这回叫住她的是陆锦瑶。
她愤怒地指着姜穗宁的背影大骂,“你也是延青哥哥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室夫人,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这样贪生怕死,忘恩负义,薄情寡性的女人,你以为回了娘家就有好日子过吗?我看谁还敢娶你这种抛夫弃子,自私自利的女人!”
“我娶。”
姜穗宁脚步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回头。
她耳朵没出问题吧?
不不不,一定是听错了。
姜穗宁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商渡向她走来,然后牵起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娶。”
这两个字的份量,甚至比刚才姜穗宁字字泣血怒骂韩延青,还要令人惊悚。
尤其是看到商渡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握住姜穗宁的手。这一刻没人出声,但他们的心声若能化作实质,一定能冲破天际。
商渡的手掌心宽大,十指修长,姜穗宁的手在他手心里只有小小的一团,轻而易举就能拢起来。
商渡微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纤细的指尖,看也不看院子里其他人。
“本督府里正缺一位料理庶务的当家夫人,姜娘子连偌大的侯府都能操持得妥妥当当,想必区区一个督主府,自然也不在话下?”
姜穗宁的大脑这一瞬才恢复思考,立马跟上,配合地点头,绽出如花笑靥。
“有商督主垂爱是小女子的福气,您可是陛下身边第一号红人,以后有您罩着我,就不怕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挑衅寻仇了……”
姜穗宁就这样依偎在商渡身边,两个人“恩恩爱爱”地走出了侯府大门。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陆锦瑶才死死咬着嘴唇,挤出一句:“我就知道他们俩早就有一腿——”
“大胆,竟敢污蔑督主大人!”
负责行刑的那名玄衣卫脸色一沉,当即以更加狠厉的手法,重重砸向韩延青。
“啊!!!”
“延青哥哥!!!”
姜穗宁上了马车,还能听到侯府里传出的凄厉叫声。
她简直恨不得仰天大笑,痛快,今天真是太痛快了!
“哎,刚才多谢你替我撑场面啊。”
姜穗宁笑眯眯推了商渡一把,“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小时候带你玩的恩情呢。”
就在她的手即将收回,却被商渡一把握住,像刚才在侯府门口那样,一根根分开她的手指,再把自己的手插进去。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似乎很寻常,“我若是认真的呢?”
姜穗宁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