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八公主,臣还有公务要办,奉旨带姜娘子出宫,这里不是您该久留的地方,回去吧。”
他抬眸,冷冷注视着八公主身后的几个宫女,“还不快送八公主回甘泉宫?”
宫女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低头应是,纷纷上前来劝阻,“公主,该回去了。”
“德妃娘娘还等着您一同用早膳呢……”
“您今天还有琴课要上……”
八公主被她们念叨,烦得不行,气呼呼地一跺脚,“知道了,我走还不行吗!”
她又瞪着商渡,不高兴地抱怨,“每次我叫你陪我玩,你都说你忙,父皇难道没有别人可用了吗?为什么老是可着你一个人使唤?”
商渡微微抬高声调,“尊卑有别,臣为陛下办差,不敢不兢兢业业。”
他敷衍地冲八公主行了个礼,望向姜穗宁,“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哦……”
姜穗宁折回殿内,很快抱了个小包袱跑出来。
经过八公主身边时,还对她友好地一笑,“公主若是有不会的算学题,记得给我写信啊。”
八公主还生着闷气呢,没理她。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商渡和姜穗宁一前一后地往宫门方向走去。
起初二人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后来商渡不知怎么放慢了脚步,走着走着,两个人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姜穗宁的裙摆上,那五光十色的鸟羽绚烂,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霓裳天衣。
商渡好像侧过头对姜穗宁说了一句什么,不知是不是八公主眼花,她竟然从商渡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公主,我们快回去吧。”
宫女还在连声劝着。
八公主双手叉腰,一直看着那两个人走到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我的百鸟留仙裙,果然好看!”
必须让尚衣局再给她做一件,否则她就要去找父皇闹了!
出了宫门,上了玄衣卫的马车,姜穗宁冲商渡挑了下眉毛,调侃他:“可以啊商督主,什么时候和八公主关系这么好了?”
商渡正襟危坐,头也不抬地回:“别胡说,我只是碰巧帮她捡过一次风筝而已。”
“捡风筝啊~”姜穗宁双手捧心,笑得狡黠,“这不是戏本子里的公子小姐偶遇的经典桥段吗?千里姻缘,一~线~牵~”
说到最后,她还捏了个兰花指,像模像样地翻了几下手腕。
商渡看着她在那儿自娱自乐,突然来了一句:“你不觉得,她和小时候的你很像吗?”
姜穗宁一怔,反问:“像吗?”
商渡淡淡撩了她一眼,“像,你小时候也这么烦人。”
都是被父母宠爱娇养,都任性骄纵,没心没肺的。
那次他去后宫里办差,路过花园时听见一群太监宫女大呼小叫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八公主抱在树上,上不去下不来的,还在拼命伸手去够树梢的风筝。
他想起了儿时旧事,一时意动,随手就帮八公主把风筝取了下来。
结果这小丫头就跟麦芽糖似的,粘上就甩不脱了。
偏偏今天还被姜穗宁给撞见了。
商渡越想越觉得气不顺,眉心不自觉地蹙起,低垂的视线带上了几分凌厉。
姜穗宁不服气,强调,“我觉得八公主挺可爱的啊,和我小时候一样可爱!”
不过商渡的话倒是解开了她的疑惑。怪不得她一见到八公主就忍不住想逗她呢。
姜穗宁摸着下巴,十分自恋地感慨:“我小时候果然很可爱啊。”
商渡瞥她一眼,无奈又好笑,却又悄悄松了口气。
也是,八公主今年才十二,还是个黄毛丫头,她能误会什么?
倒是他多心了。
“哎,你想什么呢?”
姜穗宁自己玩够了,一抬头就发现商渡在走神。
她开玩笑,“你不会是在背陛下的口谕吧?”
“我记性好得很。”商渡白她一眼,忽然转了个话题,“只是想到了几句偈语。”
“什么?”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①
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的马车内幽幽回荡,姜穗宁看着商渡低眉敛目,沉静持守的侧脸,竟然莫名感到了一丝佛性的悲悯。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姜穗宁喃喃重复着最后两句,似有所悟。
这可不就印证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马车在平远侯府大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商渡先跳下马车,又伸手扶了姜穗宁一把。
身后,一阵整齐如海浪的脚步声袭来,训练有素的玄衣卫立刻将侯府围了起来。
轰地一声,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直接被掀翻。
商渡带着姜穗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大步走了进去。
很快,住在前院明武堂的老侯爷便接到通报,急匆匆地赶来。
他的视线对上商渡的那一瞬间,立刻变得恭顺谦卑,低下头恭恭敬敬道:“商督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您今日来是……”
“少说废话。”
商渡负手而立,打量着侯府内的一砖一瓦,雕梁画栋,语气里带了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京城人人都说本督是抄家的阎王,老侯爷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来吗?”
抄、抄家?!
老侯爷脸色一变,急急道:“督主大人,这可不能开玩笑啊!我们平远侯府全家一向是忠心耿耿,安分守己,从不在外面惹事生非,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抄家了呢?”
他狠了狠心,语气沉下来,“商督主,老头子我当年也为大周的江山拼过命,我这条腿就是北狄蛮子砍断的,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