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宁从未想过,原来凌雪真正的身世是这么跌宕起伏。
不过这也解释了很多困扰在她心头的难题。
为什么韩老夫人要大费周折,调换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婴进府;
为什么凌雪和韩延青暗通款曲,还生了个孩子,韩老夫人对她还那么纵容;
为什么前世的她直到死都被蒙在鼓里,而韩延青大费周折,也要风风光光娶凌雪进门,让她做继室。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她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姜穗宁耸了耸肩,忽然想到一个很讽刺的事。
凌雪知道自己的生父和韩老夫人之间的那段往事吗?她会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所以才会对韩老夫人痛下杀手?
她心里这样想,也这样问了王妈妈。
见她面露踌躇,又补了一句:“岳夫人和老夫人都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打算再追究当年岳夫人难产的真相,你不用担心我秋后算账。”
王妈妈没吭声,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像她这种跟着韩老夫人几十年的陪嫁妈妈,不光知道主子的一切秘密,甚至还亲自动手做下不少阴私之事。真要追究起来,她肯定保不住性命。
别的不说,就说姜穗宁嫁进侯府后,每天都要喝的“补药”,可是她亲自盯着小药房熬出来的……
拢进袖口的手指心虚地攥紧,王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凌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当年表少爷全家都被抄斩了,按照大周律,她就算侥幸逃脱一死,也是送进教坊司,长大了当官妓的命。”
韩老夫人从来不提她的身世,也不知道凌雪是从哪儿偷听来的只言片语,知道了自己并非侯府千金,为了不失去现有的身份和生活,竟然和韩延青暗通款曲,偷吃禁果。
“一步错,步步错啊。”
王妈妈喃喃,“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她远远地嫁出去,也好过留在身边,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姜穗宁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也懒得听她絮叨,起身离开。
深夜,王妈妈正在睡觉,窗纸下方被戳了个小洞,一股白色烟雾吹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抹黑影闪身进来。
确定床上的人已经睡死过去,黑影抄起枕头,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什么?王妈妈昨晚上吊了?”
翌日一大早,姜穗宁还没起床,就被方小娘带来的消息吓得睡意全无。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随便披了件外衫,散着头发从内室走出来,抓着方小娘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事发突然,方小娘也有点懵,回忆道:“今天早上,丫鬟去给王妈妈送饭,顺便帮她换药,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她吊在房梁上,床头还留了一份遗书,说自己要去伺候老夫人……”
姜穗宁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王妈妈虽然忠心,但还没忠心到能殉主的份上。
她自己还有子孙呢,否则昨晚也不会选择对她和盘托出一切,不就是想为自己的晚年找个靠山吗?
这样识时务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方小娘蹙着眉头,“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侯爷说了,如今侯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死了个奴才,既然她这么忠心,就葬在老夫人身边好了。”
姜穗宁眉头皱得更紧了,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
她和方小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轻叹一声,“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毕竟府里大事还是老侯爷说了算。
方小娘走后,姜穗宁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还在想王妈妈的死。
“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跟青鸾小声嘀咕,“难道是她昨晚回忆了太多和老夫人的过去,一时情绪上头,决定忠心殉主了?”
青鸾摇头,小脸紧绷,“老夫人都停灵好几天了,也没见她表现出多伤心的模样,怎么突然就上吊了?”
彩秀在旁边插了一句,“我看话本子里写的,那些真正忠心护主的奴婢,都是要一头撞死在棺木上的!”
“臭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姜穗宁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滞。
——她想起前几个月做的那个梦了。
梦里,前世的她死后都不得安宁,韩延青将她的棺椁掘出韩家祖坟,说要丢去乱葬岗。
坟地里,一身麻衣,头戴白布的彩秀突然冲出来,死死抱着棺椁不许他们碰,被拖开了无数次,又无数次地冲上来,直到被恼羞成怒的侯府家丁拍了一铁锨,彩秀的头撞在了棺椁尖角上,登时血流如注,很快断了气……
彩秀突然喊了一嗓子,“小姐你怎么哭了?”
她赶紧拿帕子去擦姜穗宁的脸,可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彩秀……”
姜穗宁一把抱住话痨小丫鬟的腰,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彩秀吓傻了,摸着她的头连连安慰,“小姐你怎么了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青鸾,你赶紧去请大夫——”
“我没事,我好着呢!”
姜穗宁吸着鼻子大声强调了一句。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青鸾和彩秀,“你们俩答应我,不管我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们都不许做傻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听到没有?”
前世这两个人都因为她而不得善终,害死青鸾的凶手至今也是个谜。
但她被溺死在侯府池塘里,凶手肯定就是府里的人,跑不了的。
“呸呸呸!”
彩秀使劲吐口水,又跺了好几脚,“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姐你瞎说什么呢,有我们保护你,你才不会出意外!”
青鸾也跟着点头,“没错,小姐一定会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