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朱俊带着两个人已经在等候，看着池玲玲带着李茂等人走进来的时候，他赶紧快步走过来握手致意。
李茂认真看了看，眼前的老朱跟网络上的照片有些许差异，眼前的老朱似乎更年轻一些，也略瘦一点，不像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油腻的模样。
宾主双方寒暄来了一番之后落座，工作人员很快给泡上顶级的龙井茶。
李茂对于茶叶不太讲究，但池玲玲喜欢喝龙井，所以会议室里通常会备一些，这次池玲玲跟李茂一道出席，工作人员很有眼力劲，立马就猜到来的是个重要的客人，所以泡的是最好的一款龙井茶。
万金游公司对外标明的负责人是池玲玲，内部有不少人都知道，公司最大的老板实际是李茂。
朱俊只知道池玲玲是万金游公司的总经理，加上池玲玲本身就是一个颇具风韵的美少妇，老朱的目光始终盯着池玲玲：“池总，冒昧来访，打扰了。”
池玲玲不置可否：“朱总来访，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这才没有预约。”
这句话有讽刺的意味，但老朱的脸皮也够厚，哈哈一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直话直说了。听闻贵公司想要去竞争暴雪公司魔兽游戏的代理权，正巧我公司也有这个打算，所以想来看看，咱们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池玲玲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老朱竟然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仅是她，李茂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联想到老朱的为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是吗，朱总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们还没有正式跟暴雪公司接洽，你那边就得到消息了。”池玲玲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放下说道，“不过呢，朱总应该知道的，暴雪公司只是想把代理权交给一个公司，我们两家合作的话，只怕是一厢情愿。”
朱俊还没来得及回答，李茂大咧咧地问道：“不知道朱总说的合作，是什么样的合作模式呢？”
“这位兄弟贵姓的？”朱俊一脸的疑惑。
宾客双方寒暄的时候，都曾经介绍过各自阵营的人员，池玲玲一如往常那样，介绍李茂是总经理助理，介绍童宥婷是公司顾问。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考证这两个职位的真伪，也不用登报上电视新闻，全由自己怎么说。
当时老朱也是礼节性地跟李茂握了握手，实际上根本没有在意，等到李茂突然发问，他有些不高兴，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大人们谈事，在一旁听着就是，毫无征兆地插嘴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也太不礼貌了！
“我贵姓李，木子李。”
李茂也不在意，甚至还啪嗒点上一根烟：“我就是想知道，朱总要合作，总不会两家公司联署去竞标吧。”
暴雪公司在找合作伙伴的时候，开出的条件极为苛刻，当然不会允许两家公司联手来竞标。
朱俊没有直接回答李茂的话，依旧是盯着池玲玲：“池总认为，这次竞标魔兽，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在老朱看来，所谓助理，所谓顾问，那只是总经理的智囊和参谋，最终有决定权的是池玲玲，既然让如此，就应该直奔对方主将，跟小喽啰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这个问题，池玲玲忍不住瞥了李茂一眼，在她看来，最大的竞争对手当然是盛达网络，只不过李茂不止一次提过，最大的竞争对手恰恰是老朱的八城。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朱都登门拜访了，池玲玲自然不能按照李茂的意思回答，笑了笑说道：“这个业内人士应该都是有共识的，盛达网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这话一点没错。”
老朱很赞同地点点头：“盛达网络在去年的业绩太过耀眼了，全国网游市场的总规模中，盛达的收入达到了60，这太恐怖了，加上最近他们又获得了4000万米元的投资，单从经济体量上来看，不管是我公司，还是贵公司，单打独斗的话，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资金方面的话，贵公司也不差呀。”池玲玲很客气地恭维了对方一番。
实际上这是万金游网络的最大短板，资金的短缺，导致她自己都有些心气不足。
“除了经济实力外，”朱俊继续分析道，“盛达网络还建立了以各地网吧为纵线，以各地总代理商、分销商为横线的销售体系，他们有足够的底气来应对暴雪提出的条件和要求，别的不说，我们跟盛达同样是代理棒子的网游，但我们的奇迹在线人数、营收都不如盛达的传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强强联合，形成最大的合力。”
李茂紧皱着眉头抽着烟，他印象中在争夺魔兽代理权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老朱曾经试图跟别家公司合作过，或许是他的信息量有限，又或许是时间太久远，他完全记不得了，但是，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池玲玲以为李茂是因为朱俊没有重视他的发言而不满意，立即代替问道：“我们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朱总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合作，总不能联合竞标吧？”
“当然不是。”
朱俊笑着摆摆手：“我是想，我们两家公司出资，组建一个新的公司，然后以新公司的名义去竞标，暴雪公司不是聋子瞎子，他们必然清楚，这个新的公司背后有我们两家业绩非常不错的后台，综合起来，我相信我们的实力不弱于盛达。”
老朱身旁的助手这时候也开始发来助攻：“单打独斗大家都不是盛达的对手，联手起来就能稳操胜券，也是唯一的出路。”
唯一？李茂暗笑，老朱巴不得能够单独拿下代理权，所做的功课也必然非常充分，岂会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换句话说，如果跟万金游网络合作的事情没有谈拢，他就会认命地放弃竞标？
这只不过是糊弄人而已的话术。
“那具体怎么合作呢？”池玲玲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朱的助手赶紧介绍：“我们的初步想法是这样的，双方按照出资比重来划分股权，大股东自然是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对公司的发展规划有决定权，你们可以派出人员担任董事，也可以同时兼任副总经理，大事嘛大家商量着来，收益也按比例分成。”
这是比较常见的合作模式。
做过生意的人都知道，合伙创业的失败率非常高。李茂心里暗暗揣摩，这不是单纯找个投资人，投资人只管投资，不干涉运营管理。双方都投入了人力物力，都有一定的话语权，到时候矛盾必然无法调和。
再加上所谓的董事长总经理有决定权，那就意味着大家商量着来只不过是个客套话！
李茂撇撇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吧嗒吧嗒地玩起了打火机。
池玲玲很快就明白李茂的意思，礼貌地站起身来：“朱总的提议非常不错，不过我们还需要开会讨论一下才能做出决定，届时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及时告知朱总的。”
这动作和说辞，几乎就是要把“送客”二字写在脸上了。
朱俊脸皮再厚，也不会这点眼力都没有，只好留下了名片之后起身告辞。
一行人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李茂还冲路过自己跟前的朱俊笑道：“朱总觉得，魔兽就一定是个不错的游戏吗？”
朱俊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停下脚步，认真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小伙子你或许不知道，魔兽在北美市场的影响力，业内都断定，这绝对是一款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游戏。”
“有时候大家对一个东西的期望值越高，越不是一件好事情。”
李茂耸耸肩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期望值太高，一旦稍微达不到大家的心理位置，失望值就成倍地加大，放到投资市场，亏损得就越多。”
朱俊愣了愣，片刻之后，还是带着助手匆忙离去。
李茂跟老朱调侃的时候，童宥婷正在一旁，等客人走后，她用肩膀碰了碰李茂的胳膊：“你就不担心亏损得多？”
“关你屁事。”李茂白了她一眼，刚才一言不发，现在倒会冷嘲热讽了。
童宥婷娇笑起来：“我只是一个顾问耶，拿足自己的顾问费用就足够啦，老板亏不亏的，跟我也没有太大的关联喔。”
池玲玲看着两人说笑，叹了口气，摆摆手：“别说没用的了，你们觉得八城朱总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李茂反问道。
池玲玲双手环抱在胸前，犹豫了片刻：“我个人觉得，还是值得考虑的，这样就能够分担风险，也避免了资金不足而缺乏竞争力。”
不说出资多一点成为大股东，就算是五五分，也是能够凑得出来的。
“我可以断定，朱俊的意思，绝对是八城要做大股东，让我们既掏钱，又做不了主。”
李茂边往会议室里走边说道：“你只看到了分担风险，却忘记了这样一来收益也被分担掉了，而且，八城的朱总绝对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虽然不懂游戏，但却懂商业，我甚至可以断言，他跟我的判断是一样的，那就是魔兽一定会赚大钱！”
童宥婷跟着后面走进会议室：“那你还跟他说什么失望值，亏损？”
“那是给他添点眼药而已。”
李茂坐了下来笑笑：“不过成功率不会大。”
池玲玲也跟着坐了下来，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你的意思，是不同意跟八城合作了？”
“也不能一口回绝。”李茂摆摆手，点上一根烟，“倒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同意合作，然后呢由我出面去跟他们详谈合作的细节，池姐你跟童总一起，把我们的标书继续打磨，此外再主动跟暴雪公司联系，打探打探他们的口风。”
“那为什么还要去谈合作的细节？”池玲玲狐疑起来。
童宥婷笑着摇摇头：“他这是呢，假借谈合作，然后打乱对方的节奏，或者故意胡搅蛮缠地去拖延时间，好让咱们这边的成功率更高一些耶。”
妈的，到底是喝过洋墨水，吃过三分熟牛排的人，似乎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李茂心里不由得有些忌惮起来，跟这样鬼精鬼精的人合作，麦芒科技可千万别有朝一日被她掏空了。
池玲玲恍然大悟，她的业务能力不用怀疑，但搞权谋诡计就差了些。
“不过你说的一定会赚大钱，我是不敢苟同的啦。”
童宥婷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倘若真有稳赚不赔的事情，任谁不会发疯去抢夺呢？投资必然与风险同行的，这是一条铁律哟。”
“换了是你，愿意跟八城合作去竞标吗？就不怕一下子亏得很？”李茂反问道。
童宥婷眉毛轻扬：“我才不会跟别人合作去竞标呢，有句老话说得很好哦，富贵险中求，要么就大赚一笔，要么就大亏一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没有风险的投资呢，我自然是想单独吃下这个蛋糕的啦，所以喔，也就必然要去承担相应的风险。”
童家毕竟是岛内大家族，也是商业巨头，童家的子弟自小浸淫其中，大多数都养成了在商言商的秉性——相比之下，童宥婷的亲哥就纯纯的是个例外。
不过李茂还是很疑问：“既然你不喜欢跟别人合作，那么，为什么要跟我合作，创办麦芒科技呢？”
这简直就是自相矛盾的说辞，李茂倒想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不想童宥婷一摊双手：“你以为我愿意跟别人合作么？缺少部分资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罢了，真实的困难是，按照国内的政策规定，从1999年起，就已经停发了外资手机生产牌照的发放，岛内资本参照外资执行！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这么说来，等于我既花了钱，又出了人，来帮你解决了在大陆自主创业的困难。”
李茂顿时来了兴趣：“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应该给点感谢费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