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大事，柳云卉是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就连发短信都很少。
这一次她一反常态，李茂心里就有些嘀咕，难不成真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可真要有事情的话，留在里余镇上帮忙照应的褚平为什么没有反应？
柳云卉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在学校里，这一次的，教师节……”
“教师节怎么了？”李茂耐着性子问道，提到了在学校里，那肯定就不会是什么大事，学校里的一帮同事，都知道柳云卉跟自己的关系，谁还敢为难她不成？纵然是她当前带着需要坐轮椅的母亲搬到了学校，帮忙照看的人都不会少。
“齐主任帮我争取到了镇上的优秀教师名额，我想着，要不要去感谢一下他。”柳云卉憋了半天，才冒出了实情。
对于学校里的老师们来说，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晋升职称，而学校年底的评优评先，和镇上的表彰，在晋升职称的时候，都是加分项目，所以，每到这个关键的节点，大家的竞争就会非常激烈。
里余初中甚至有过两个同样急等着表彰的同事之间为了抢一个名额而大打出手的先例，直让学校领导大骂有辱斯文。
可惜斯文在现实利益面前，压根算不得什么，为了现实利益，大家明争暗斗，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柳云卉刚刚转正，竟然就搞到了一个镇优秀教师的名额！
听到这话，李茂一开始还有些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这是你应该得的，你这一学年，班上考得很好，而且还拿到了省论文比赛的一等奖，你拿这个优秀，绝对是众望所归，去感谢的事，交给我，你在新的学期，继续加油努力就行。”
李茂很清楚，所谓的优秀表彰，不代表这一年来你表现出色就一定能够拿得到的，学校领导来分配优秀名额的时候，必然经过综合考量，比如某位老教师，等着晋升职称，不给人家说不过去；比如镇上某个领导家的儿媳妇，不给人家说不过去；比如区局某个科长的老婆，不给人家说不过去……
凡此种种，都是各方利益博弈的结果，如果认为只要努力，只要有了足够的成绩就一定能获得相应的荣誉的，那未免太过幼稚了。
柳云卉有什么呢？
除了拿得出手的过硬的成绩外，就只剩下李茂了。她平时也不会吹嘘拍马，只知道闷头做事。
“我，我会好好工作的。”
柳云卉不知道这个中的环节，听到李茂这样说，还满怀欣喜，踌躇了会儿，终于追问道：“你，你现在，好吗？”
李茂打了个呵欠：“好得很，就是有些忙，事情一个接一个，等忙妥当了之后，带你来沪城玩一玩。”
“喔喔，那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柳云卉吓了一跳，一看时间，赶紧挂掉电话。
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李茂叹了口气，这傻丫头，至于这么快挂电话么？
不过这个电话也提了一个醒，上次老齐介绍的他家拐了几道弯的亲戚，还没登门拜访过，就算是为了给老齐一点面子，还是去一趟为好。
李茂突然想到，老齐这个亲戚开的也是网络公司，既然不能从奥密网络那里网罗一些技术人员，那么从这家日新网络能不能淘到宝呢？再不济的话，花钱请日新网络提供技术支持，既能够让老齐面上有光，也能够解决当前公司遇到的难题。
想到这里，李茂赶紧掏出手机来，往通讯录上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当初给自己来电的陈勇军的电话号码，当即拨了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声，依稀可以辨出有个公鸭嗓在吼歌，唱的还是欢哥的《从头再来》。
“妈的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几个意思？”陈勇军开口就骂骂咧咧的。
李茂也不跟他计较，猜想他这会儿在KTV里不知道搂着妹子潇洒，被人打断的确有些不爽，便提高了声音：“我是上次你联系的李茂，我想去拜会一下徐总，麻烦帮忙引荐一下。”
“李茂？就是那个刚来沪城的李茂？”
陈勇军也扯着嗓子：“不好意思，最近徐总比较忙，你们这样的小公司的人，还想见我们徐总？”
电话里还传来妹子的声音：“哥，别摸了，咱们再喝一杯吧。”
卧槽！李茂顿时火气上来，狗日的也太没礼貌了，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挂掉电话后，李茂立即给吴江涛发了条短信，让他请人帮忙找一下这个日新网络总经理徐日新的电话号码。
实际上如果打个电话给齐文化的话，也能够找到号码，但直到现在才问老齐要，反倒显得自己不重视这件事情。
……
在国内，圈子也是一种文化。
比如说在沪城互联网行业圈子里，基本上以沪城几所知名高校为纽带，圈子里都是师兄弟，办起事来也就容易许多。
第二天一早，吴江涛就通过一个师兄找到了徐日新的联系方式。
李茂犹豫再三，还是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发出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信，李茂也就不去管他，拉着吴江涛开始让他着手准备去整理办理手续的一切资料，然后交给池玲玲去办理。
池玲玲出去半天之后，也终于找到了一个掮客，常年做这类生意的，就像黄牛一样，左手进，右手出，从中赚取差价。
“对方开价一万，我答应了。”池玲玲汇报道。
李茂觉得有些贵，但既然已经答应，他也就不在这方面纠缠，直接指了指吴江涛：“需要任何资料，找老吴要去。”
池玲玲心说，一个小屁孩，还老吴老李的，但她只是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做，昨天李茂在单子上列出来的一二三四，统统交给了别人去处理，他自己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摸起手机跟周采薇发着短信。
李茂：最近在忙些什么？
这个问题等于没有问，周采薇晚上经常会打电话过来煲电话粥，基本的情况已经跟李茂说过好多次。
因为开学的缘故，周采薇不得不回到海山实小去上班，咖啡店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勤快的姑娘照应，按照李茂的主意，给她升格为微意咖啡春州商业广场店店长，试用期一年，月薪比一般员工高出20。
这也是职场里惯用的套路，就像在驴的前面吊一串萝卜一样，驴立马就有了干劲。
不过，如何吊萝卜，也是一门学问。一下子给得很多，容易把人的胃口养大，不利于后续管理；给得太少，或者只是画大饼，让人家迟迟看不到实际收益，就会让驴觉得自己永远都吃不到萝卜，时间一长就起不到激励作用。
所以奖励要慢慢提高，同时暗示对方如果达到什么成效，还会有更大的奖励，这样一来，始终吊着对方的胃口，就掌握了主动，也给了对方不断前进的动力。
职场如此，情场也是如此，最好的方式不是去跪舔，去死乞白赖地追求，而是吸引，吊着胃口。
周采薇很快就回了信息：忙着备课，还要找人装修新店。
新店就是万通广场的门店，根据万通公司的要求，必须要在十一之前完成装修，因为万通已经再次提速，准备十一就开张了。
李茂：装修还是按照原有的风格，提速的话，只能加钱了。
周采薇：知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资本家在给我布置工作任务一样。
李茂：那我再给你布置一个任务，跟我一起去完成。
周采薇：什么任务？
李茂：跟我白头到老。
偶然撩几句土味情话，就能轻轻松松地把周采薇逗得无比开心。
办公桌对面的范云容看着窝在那里偷偷笑的周采薇，不理解地问：“刚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就笑靥如花了，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周采薇笑吟吟地凑过去，悄声说：“李茂说，要跟我白头到老呢。”
“去去去，”范云容故作生气，“平白无故地被喂了狗粮，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
傍晚时分，徐日新才回了信息：不好意思，刚刚看到。
徐日新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必然不会像李茂这样游手好闲，早上的信息到傍晚才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茂也没在意，顺手拨了电话过去：“徐总，来沪城这么久了，一直想去拜访拜访。”
“这么客气做什么？”徐日新却是冷声冷气地说道。
李茂心想，这大概还是生上次的气，上次完全是沟通不畅，还有就是狗日的陈勇军说话太趾高气扬。
他笑着打着招呼：“是我失礼啦，徐总哪天有空，我请徐总喝杯酒。”
徐日新咳嗽一声：“这样，看在老齐的面子上，晚上我请你，顺便带你见见几个业内的人士，我马上把位置发给你。”
“那太感谢徐总了。”
李茂挂掉电话，心说这个老徐人还是不错的，看来并没有因为上次的误会而加深隔阂，反倒是要给自己介绍一些同行，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感谢齐文化才是。
日新网络公司那边，徐日新挂掉电话，接过对面陈勇军递过来的烟，哼笑了一声：“晚上我喊了老齐介绍的那个，那个李茂，吃饭的时候，你给我好好跟他喝两杯。”
陈勇军有些疑惑：“姐夫，至于吗，凭什么带上他？”
上次沟通之后，陈勇军回去添油加醋地跟徐日新汇报了一番，把李茂如何如何没有礼貌的事情，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半个字不提他自己的态度有问题。
徐日新本来是看在齐文化的面子上，想约一下春州的小老乡碰个面，以后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不想这小子竟然是如此不识抬举，甚至还粗鄙不堪，顿时老徐就是一头的怒火，直接给齐文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质问。
后来齐文化虽然也解释，说其中估计肯定有误会，但徐日新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不管怎么着，自己好心好意地邀请他，他却把自己的小舅子臭骂了一顿，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我听老齐说，这个李茂年纪轻轻的，一年的时间创立的电器销售门店，并且还卖给了古美电器这样的大公司，现在他的身家，估计也已经超过千万，加上又是老齐介绍的老乡，迟早还是要见一见的。”徐日新解释道。
陈勇军有些急了，他跟徐日新吐槽李茂的话，那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并不是实情，两个人真要是碰面了，没准就会拆穿他的谎言。
“姐夫，我觉得吧，他既然这么嚣张，我们何必给他这个面子！”
“你小子就是不会长心眼！”
徐日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勇军：“老齐的面子，我多少还是要给的，所以，我自己出面教训这小子，当然是不妥当的。”
陈勇军恍然大悟：“你是想……”
“你功课做的不到位啊！”徐日新笑了笑，“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他带着一笔资金过来，注册了万金游网络公司，目前正准备推出一款网络游戏，呵呵，现在不少网络公司都想从网络游戏这个饭锅里捞几碗饭吃呢，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网络游戏市场，要想立足，谈何容易，你也应该知道，今年就已经关停了多少家网络游戏。”
陈勇军吃了一惊：“姐夫，你对他了解这么多？”
徐日新笑了笑：“我们虽然也做网络，但不做网游，这一次委托我们帮助他们制作官方网站的国研科技公司，他们即将推出一款类似于传奇的网游，我们公司评估之后，觉得他们的画质要比传奇更加精美，我想怎么也会压过这个李茂的万金游公司，让国研科技的陆总去打压打压他的气焰，不是更好？”
“姐夫，这是不是叫做鸿门宴，叫做借刀杀人？”陈勇军恍然大悟。
“我可没怎么说，我只是想给老齐一点面子，请他介绍的同事过来一起聚聚而已，没有别的想法。”徐日新摆摆手。
“我懂，我懂。”陈勇军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