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李茂没有急着赶到酒楼去，而是在会议室里跟池玲玲两个人碰个头。
“古美想悄悄地收购我们，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算是提前在汉东省落子，为将来跟京宁等对手开战做好准备，所以，我觉得，如果想卖的话，可以溢价出售。”池玲玲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李茂心里很赞同，脸上却波澜不惊：“我的报价，两千两百五十万，他们肯定不能接受，但他们要是砍得太多，我也不能接受。”
池玲玲明白了老板的意思：“那就是，可以谈，但要卖个好价钱。”
“对，”李茂点点头，“杨季生借口说去沪城出差，那我们干脆就吊一吊他的胃口，中午的时候，尽量不要谈工作，不谈合作的事情。”
“那对方要谈怎么办？”池玲玲问道，她知道老板此举的目的，现在双方就如同在博弈，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要说对方是行业巨鳄，杨季生又是一个老江湖，在沉稳方面绝对没的说，自家老板不过是个接近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居然也老成得像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这一点池玲玲一直觉得有些诧异，但她也只是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吧，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上去。
毕竟这样的人还是有的，古美集团的黄广瑜也是这类人。
“那我们就顾左右而言他，跟他们谈谈国际形势，谈谈春州一带风俗习惯，我输出，你辅助。”李茂不以为然地说道，瞎扯淡还不会么？
池玲玲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我们这边叫上哪些人参加呢？”
“你、我、海兰，再喊上财务部门的黎冬琴黎大姐，营销部门的彭永年，服务部门的徐日升，有八九个人差不多了，回头你跟他们统一一下思想，中午不谈工作，谈生活，另外，下午还要工作，就不安排酒水了。”李茂扳着手指吩咐道，平常也没有多少机会跟这些管理人员吃个饭，今天就让他们沾沾杨季生的光。
等到杨季生入席的时候，却发现桌子大圆转盘上放着两瓶橙汁，并没有想象中的茅台五粮液，连本地的梅花酒都没有，想想刚才还吩咐姜守斌不要喝酒，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酒楼虽然不算高档，但特色菜肴还是极具本地特色，李茂还就着菜肴跟杨季生讲着春州地方的风土人情，搞得杨季生想开口套话都没什么机会。
一直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杨季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举起倒着橙汁的酒杯：“李总，上午我们的报价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可以回去商量商量，我恭候佳音。”
“我们的报价可以提，但李总您报的两千多万实在太高了一些，大家不妨各让一步。”姜守斌也凑过来应和道。
但他话刚说完，杨季生就瞪了他一眼，具体的价码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上谈论呢？
李茂没有喝酒，但似乎像是醉了一般，嘻嘻哈哈地笑笑：“杨总什么时候去沪城，我好安排好事情，去送一送。”
杨季生心想，难不成是要借助送客的时机来谈么，连忙笑笑：“我明天早上的车子，今天守斌还要带我在附近转转。”
“那行，明天早上我去送送杨总。”
……
下午李茂也没离开公司，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但他还是在会议室里自顾自地琢磨着事情。
实际上他并没有想过早地卖掉万家电器，当初的计划是占领汉东省江北五六个地级市的市场之后，抬高价格之后，再找下家接手。
但如果想要自己去搞“征战”网游，就必须套取上千万的资金才能启动。
实体店的前景并不广阔，很难让资本呈几何倍数增长，未来的风口是互联网，是手机，是短视频，搞实体店不仅面临着线上的竞争，也会遭遇太多的壁垒，遇到强悍的对手。
不管怎么说，未来时代的潮流就是那样，只要紧跟着上去，一直站在风口，就是一头猪也会被吹上天去。
等自己捞到一大笔钱之后，也就可以学着杰克马，提前退休。
富豪们拥有的资金是上千亿和上百亿，生活都差不多，钱就是一个数字。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无聊，李茂想了会儿，便琢磨起今天晚上去哪儿吃饭的事——晚上就不请杨季生吃饭了，对付这些如狼似虎的同行，还是不要太热情了，免得让他们产生错觉，以为自己非要卖掉公司不可。
“咚咚咚。”
就在他想着晚上是找黄志俊褚平去吃烧烤撸串喝啤酒，还是找周采薇一起去家西餐厅的时候，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请进。”李茂睁开眼睛招呼道。
会议室的门打开来，溜达进一个人来，随手把门又给反锁上个了。
“你要干什么？”
李茂看清楚来人竟然是韩冰冰，看她蹑手蹑脚的样子，不由得警惕起来，自己可还是一个黄花大闺男，可不能轻易被人揩油占便宜。
韩冰冰早已从原来的公司辞职，转投万家电器门下，李茂也没食言，让她在财务部门做现金会计，相当于是黎冬琴的下属和助手。
黎大姐一把年纪了，估计再工作几年就要退休，还是得培养一个接班人为好。
“我想找你谈谈”韩冰冰凑到李茂跟前，俯下身去小声说道。
李茂赶紧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坐下：“找老板谈什么，谈恋爱还是谈加薪？在我这，这两样都不行。”
韩冰冰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这才坐到李茂旁边的椅子上：“什么鬼，我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我去厕所，听到黎总在打电话，她的声音很小，我听得不真切，似乎有‘古美’‘两千万’的字样。”
李茂一愣，他跟黎冬琴关系一般，只不过是池玲玲推荐的人，想着又是老财务，账目迄今为止也没有出过什么错，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黎冬琴打电话透露“古美”“两千万”，又会是透露给谁呢？
或者她就是跟自己的朋友聊个天而已，向朋友显示自己现在所在的公司的市值，吹吹牛皮，这样的事情，李茂当年在职场上也做过——只不过这是一个极不成熟的做法，黎冬琴这么一把年纪，按道理不会这样轻浮。
李茂不在意地笑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呢，多大点事，值得这样神神秘秘吗？”
韩冰冰见他丝毫没当回事，有些失望，继续问道：“古美，两千万，李总是不是打算把公司以两千万卖给古美？”
上午古美集团有人过来，这在公司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中午李茂还拉了几个人去陪古美集团的人吃饭，想瞒也瞒不住。
“古美是开了价，但我没答应。”李茂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韩冰冰有些紧张：“李总，可没你这么玩的，把我骗过来了，又转手要卖掉公司。”
“这说什么话，什么叫把你骗过来，我骗你什么了？这要是被我女朋友听到了，那还得了！”李茂板着脸说道。
韩冰冰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李总你不会真的要把公司卖掉吧，我，承诺给我们的股份，我们可还没拿到呢！”
当初李茂成立了万众一心投资公司，算是给公司元老的股权，但要想获得这个股权，得有很多条件，比如，在公司工作满五年……现在要是出售公司的话，他们谁也拿不到这个股权。
“我没打算卖掉，现在公司往上走，我会轻易卖掉？”李茂摇摇头。
韩冰冰一想也对，公司的一些情况她是了解的，目前还在隔壁的地级市开疆拓土呢，怎么会轻易地就甩卖掉。
“不过，这样的事情，不是你应该考虑的，”李茂严肃起来，“下不为例，如果再随意揣测公司的战略意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韩冰冰吓了一跳，她很少看到李茂这样严厉，心里有些慌，慌忙点头称是，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会议室。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尽管韩冰冰带来了一些信息，但李茂还是不会容许这样的氛围在公司里面弥漫。
不过，黎冬琴究竟是打电话跟人吹牛，还是向别人通报商业信息，李茂就不得而知了。
别的地方李茂并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黎冬琴是清楚公司账面上的资金流量的，如果她足够聪明，极有可能会判断出公司眼下的肆意扩张，存在着两个较大的漏洞。
一是一旦供应商断供，或者限供，那么公司的各个门店就会面临较大的困境——当然，李茂眼下除了程宇铭那边之外，还有其余的供应商，总不至于所有的供应商商量好了一起断供。
二是资金流一旦出现风险，哪怕是一个较小的风险，都会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那样，形成连锁反应。
快要到下班的时候，李茂还是给周采薇去了一个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就在春州商业广场附近随便找一家有点情调的餐厅。
他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池玲玲却找上门来。
“这个点过来，准备请我吃饭？”李茂笑嘻嘻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约了。”
池玲玲笑了笑：“李总，我刚接到京宁集团胡云海的电话，他表示，京宁集团愿意出价一千五百万，收购我们万家电器全部的股份，包括所有固定资产。”
“胡云海？京宁？”
李茂愣了愣：“京宁集团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谈这件事情？”
话刚说完，他就突然想到，会不会黎冬琴通话的对象，就是京宁集团的人？
真要是那样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总，胡云海想明天或者后天过来跟我们详谈，您看要不要答应下来？”池玲玲追问道。
古美和京宁，都是资本市场的巨鳄，黄广瑜和张远东都是行业内的大佬，万家电器跟李茂与他们相比的话，实在是不足道哉。
但如果两家公司都对万家电器有所觊觎的话，万家电器也不是不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更大限度地溢价出售。
“可以见一见。”李茂点点头，立即答应下来。
单纯只有古美一家的话，怎么能抬高物价呢？
让京宁集团也加入进来，他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别的东西李茂不知道，不过这两家公司和两个大佬，十几年后都不对付，却是不争的事实。
让你们竞争去吧，哥们只想能赚得更多。
……
晚上七点钟，春州商业广场二楼的一家徽菜馆外面，周采薇亭亭玉立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来往的人也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两眼。
周采薇耐着心等待着，时不时地抬手看看手表。
待看到李茂混不吝地晃悠着走过来的时候，她原本满脸期待的神情，瞬间变得不高兴起来，噘着嘴哼了一声，扭头望向别处。
“怎么，等了两分钟就生气了？”李茂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哪有让女孩子等的道理？”周采薇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茂绕到她的跟前，从身后拿出一支玫瑰花来：“我要不是去给你买这花的话，应该会比你提前到。”
这朵花是在广场前面买的，一个小女孩挎着篮子，眼巴巴地看着来往的人，却鲜有人停下脚步来买她一束花，李茂知道自己来迟，便掏出十块钱来，拿走一朵花。
周采薇冷着的脸，看着眼前鲜红的玫瑰花，忍不住笑了起来，灿若朝霞：“算了，知道你忙，原谅你了。”
应付过去就行，李茂立即带着她走进餐厅。
等到第一道菜刚上来的时候，池玲玲的电话又来了。
“胡云海明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到，是明天见，还是后天早上见？”
“明天晚上先一起吃个饭，然后后天早上再详谈。”
挂掉电话，李茂看着一脸疑惑的周采薇，忙解释道：“京宁集团的一个高管，要过来跟我们谈谈合作的事情，明天晚上就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
周采薇理解地点点头：“没事的，你有事只管去忙吧，我这边自己可以应付的。”
没吃两口，手机又响了。
李茂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柳云卉打过来的！
卧槽！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