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几个人在文明饭庄小包间里吃饭。
为了活跃气氛，李茂还叫来了齐文化。
老齐来了，别人倒还好，跟他说说笑笑，老齐这人这一点比较好，不管对方抛出什么样的话题，他都能接得上，谈历史，他熟知上下五千年；谈当今，他能畅谈纵横千万里。
只不过柳云卉的妈妈魏兰珍一听说这是学校的领导，顿时紧张起来，畏畏缩缩地生怕说错什么话。
这样的性格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李茂看出母女俩坐立不安，简单吃了会儿之后，就让柳云卉带着魏兰珍先去文化站那边，店里已经安排人帮着她们占据了不错的位置。
不同的场合，最合适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开会的时候最好是在后排，看电影最适宜在中间，看戏自然越靠前越好。
母女俩走后，齐文化还笑嘻嘻地跟李茂碰了碰杯：“你这个丈母娘老实得有些过分了吧？”
“也是一个不容易的人，十几年来凭着自己打工、种地，硬是把一双儿女拉扯大。”李茂也有些感慨。
齐文化稍稍认真起来：“那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小柳啊，她的性格跟她妈妈有些像，都是老实人。”
李茂看了一眼老齐，心想这家伙难不成听到什么风声了，但嘴上却说道：“那是必须的。”
喝到快结束的时候，钱留山溜达出去，说是去看戏，实际上大家都清楚他的癖好。
老齐也抹抹嘴：“今天晚上有《女驸马》，我老婆最喜欢，我得去陪她看戏了。”
包间里只剩下黄志俊跟李茂，李茂问：“你去不去看？”
“我不去！”黄志俊头摇得像拨浪鼓，“年纪轻轻的，谁喜欢看老掉牙的戏啊，你也不喜欢吧？”
“不，我喜欢。”李茂笑呵呵地从椅背上取下外套，一边穿着一边说道。
黄志俊愣了愣：“你，你居然喜欢看戏？”
“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看戏，所以我就喜欢看戏。”李茂穿好外套，往外走去。
黄志俊坐在那里愣了半天，这绕口令还真是绕得厉害！
柳云卉陪着魏兰珍看戏，她自己也很投入，被戏曲中的情节所吸引。
门店的工作人员只是占了两个位置，等李茂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座位，孙海兰想去让坐在柳云卉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把位置腾出来，被李茂制止住了：“掏钱请人家看戏，就让人家高高兴兴地，别闹出什么不愉快。”
农村里的娱乐项目很少，早些年还有放映员到村子里放露天电影，就如同现在看戏一样，大家都要早早地来抢好位置，等到开播的时候，空地上往往都坐满了人，也有不少人站在后面看，小孩子更是闹得欢腾，仿佛过节一样。
只不过现在乡镇的影剧院改制了，也就没有放映员下村放电影，大家基本上都是关门在家看电视。
娱乐项目的匮乏，使得每次有戏看的时候，大家的兴致都是额外的高，但多以小孩自己和上了年纪的人为主，尤其是中老年妇女。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对这样的娱乐节目已经提不起兴趣来，他们更喜欢的是网吧里的游戏，电视里的韩剧。
李茂听了会儿，转到后面准备拍两张照片，一边拍着还一边想，这要是在十几年后，怎么着也得发个朋友圈。
拍完之后，他还回看了一番，这一看立马就打消了发朋友圈的念头，因为在照片里，居然看到了钱留山正跟一个女人几乎面贴面地说笑着，虽然只是侧脸，但熟悉的人绝对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钱留山的老婆李茂见过，是里余镇中心小学的老师，个头不高，通常留着短发，模样也一般，还有些微胖，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明显是个长头发，而且还烫卷了，面容也姣好一些，还涂着口红。
这狗日的别的本事一般，拐骗良家妇女的本事的确高，似乎有某种天赋，极少有失手的时候。
有时候在办公室里，大家还会询问他成功概率如此之高的原因，老钱也不避讳，笑嘻嘻地说：“有的女人，我一看就知道能够上手；有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没戏。”
连正经的刘建军都忍不住骂：“你长了一只狗鼻子，对骚气非常敏感。”
很快，《女驸马》选段唱结束，演员们也要休息一下，准备唱下一场。
这时候还有人推着推车，来卖花生瓜子矿泉水。
孙海兰看着热闹腾腾的场面，不由得犯起愁来：“明天一早，店门口肯定是一堆垃圾。”
李茂摆摆手：“明天让大家早来十几分钟，帮着打扫打扫，每个人五十块辛苦费。”
孙海兰顿时笑逐颜开：“那咱们再包几场怎么样？”
“滚！”李茂骂道，“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就是开个玩笑，”孙海兰笑着指了指一边，“柳老师好像要找你。”
李茂扭头望去，果然看到柳云卉站在不远处。
“怎么不买点瓜子嗑嗑？”李茂走过去。
“我，不喜欢。”
柳云卉小声应道，随即看着李茂，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有事就说。”李茂看出来，主动问道。
“我手机没有带，你能不能，能不能用你的手机帮我跟我妈拍两张照片，我明天去镇上的照相馆洗出来。”柳云卉有些不好意思。
这大概是她一口气跟李茂说过的最长的话了。
要求并不过分，李茂点点头：“小事一桩。”
这年头拍个照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不是常事，所以大家还保留着把照片送去洗出来的习惯，等以后智能手机发展起来，人人可以随手拍，极其方便，但却很少有人专程去洗出来留作纪念了。
就如同很多情感一样，因为科技的发达，生活的便捷，变得廉价起来，导致了大家越来越不珍惜。
等李茂摸出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里还有周采薇跟自己的合照，也有好几张周采薇的照片，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转念一想，大不了不让柳云卉看自己手机，等晚上回去之后，把照片导入到笔记本电脑当中，然后把手机里的一些照片删除掉。
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夹，是可以用密码锁锁起来的。
柳云卉挽着魏兰珍在戏台子前面拍了几张，李茂甚至还喊来其中两个主演，让她们陪同拍了两张。
“让，让我们看看。”
拍完之后，柳云卉微笑着走过来，今天她心情非常好。
李茂心里有鬼，忙把手机塞进裤兜，伸手去刮了刮她那象牙玉般的精致的鼻子，然后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是不是不信任我的拍照水平？”
“不是不是。”柳云卉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在自己母亲跟前，跟李茂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不由得红着脸慌张起来。
“明天我去帮你洗照片，保准让你满意。”李茂笑嘻嘻地收回手。
第二出戏鸣锣开场，柳云卉也只好回到位置上，李茂还买了一袋子瓜子送过去：“嗑瓜子跟看戏是最搭配的事情了。”
安稳住柳云卉，李茂便转悠到黄志俊那边去。
黄志俊一个人在包间里愣了会儿，觉得李茂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知道晚上孙海兰在这边帮忙照看，所以也就走了过来。
“抽根烟，歇歇神。”李茂给他递过一根烟，还打算给不远处的钱留山一根，但朝老钱那个方向望去，却早就不见了老钱跟那个卷发女人的身影。
“靠！下手这么快吗？”李茂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黄志俊刚点上烟，听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疑惑道：“谁下手这么快？”
跟黄志俊李茂也没隐瞒，把刚才拍到的老钱的照片给他看：“老钱啊，还能说谁，你看这女人，肯定不是他老婆吧。”
“哟，这女人我还认识。”黄志俊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个什么人？”李茂随口问道。
黄志俊再辨认了一下，点点头肯定道：“这女人是我们镇上粮管所的会计，叫马明花，光明的明，花朵的花，马明花老公四五年前出车祸死了，这女人后来好像又谈了两个，不过都没有成。”
“老钱果然鼻子灵光。”李茂想起组长刘建军的话，忍不住笑道。
“这女人死了老公，出去再找，别人纵然有意见，也说不出个什么道道来，老钱可是有家室的人，儿子才四五岁，在外面勾搭成性，怎么对得起徐老师哦。”
钱留山老婆姓徐，曾经还教过黄志俊，但身体上有些毛病，所以一直没有怀孕，直到前几年去沪城大医院看了大半年，这才给老钱生了个儿子。
“的确不像话。”李茂故意板着脸说道。
两个人正说笑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声，而且越来越大，都快盖过这边戏台子上的唱戏声了。
“什么情况？”李茂皱了皱眉头，晚上这台戏是他掏钱办的，也算是万家电器的一种宣传手段，现在特么谁不长眼，竟然来抢戏！
“我去看看。”黄志俊扔掉烟头，往那边跑去。
镇区是沿着道路建成了，左右两排房子之后就是农田，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李茂心下不快，也朝那边走去。
快要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巷子，走到闹事地点的时候，却看到黄志俊跑了过来：“不好，老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