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分，在食堂吃完午饭，李茂跟程宇锋两个人，一边朝宿舍走着，一边用牙签剔着牙。
“你昨天出去鬼混了一天，怎么今天下午还要请假？”程宇锋一个弹指，弹飞手里的牙签，顺势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玉溪烟来：“饭后来根烟，快活似神仙。”
李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清楚程宇锋这孙子不过是找个话题而已，并非真对他的行踪感兴趣，接过烟来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档次降低了？”
程宇锋在学校里，跟李茂既像又不像，类似的地方是他跟李茂都是吊儿郎当型的，对同事们关心的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李茂整天忙里忙外的，他却老老实实地坐在办公室里，迟到早退的事情不常发生。
此外，他对自己的背景也只字不提，如果李茂不是清楚这一点，只怕他也看不出来。
其他同事对李茂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人觉得他跟镇上的一把手郑海华有亲属关系；有人觉得他戴着名牌手表，抽着软中的香烟，是个阔二代；也有人觉得他教学能力一般，又不肯好好钻研，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
李茂很清楚，老程之所以对学校里的很多东西和事情不感兴趣，是知道自己只是在这里混个正式编制，并不会在这里长久；出手豪横也是因为家境的确阔绰，从小大手大脚惯了；但为了把混了编制就进机关的影响最小化，他又选择了隐瞒。
“别提了，”程宇锋有些无奈、尴尬地笑了笑，“我老爹听说我在学校里教学成绩不理想，腰斩了我的生活费，你也知道，工资据说要到12月份才发，我只能抽这烟了，现在比不得你了，居然都抽九五之尊了。”
李茂上午给了他一根九五之尊，不过是昨天酒桌多出来的，反正已经拆封，不抽也浪费。
“我那是出去应酬的需要，没办法，现在到处求人呢。”
程宇锋明白地点了点头：“所以，下午你还是出去应酬？”
“一半一半吧，”李茂抽着烟说道，“我下去是跟齐主任一起去找基建科的曹智民，你也知道，年底有一批电教器材，批给哪个学校，基本上就是曹智民说了算，所以齐主任也是去拜托曹智民。”
只有打着办公事的借口出去，才能更加理直气壮。
“扯淡，齐主任去，为什么带你？”程宇锋哼笑了一声。
“知道就瞒不过你啊！”李茂嬉笑起来，摸摸程宇锋的脑门，“到底是聪明绝顶的人。”
“放屁，老子头发茂密得很，才不像‘周围有’！”程宇锋笑着骂道。
李茂抽完烟，这才认真说道：“齐主任去请曹智民喝茶，这笔费用学校不方便走账，我去垫付一下；此外，你知道的，曹智民还能决定采购哪家的电器，我要是能把局里的单子拿到手，对你堂哥的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程宇锋笑了几声：“他生意好坏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样吧，下午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你带我一起去喝喝茶。”
“也行！”李茂认真地点点头，“正好缺一个买单的人。”
“滚！”
……
下午的时候，黄志俊要去送货，喊来了徐高升送三人去办事。
徐高升跟黄志俊不同，一路上啰嗦个不停，甚至还神神秘秘地跟李茂说：“上次送你那个同事回春州市区，嘿嘿，快到的时候，他居然在后座哭了起来，你说这人喝醉了可真有意思，别人喝醉了，要不就是呼呼大睡，要不就是哈哈大笑，他倒好，竟然哭了，还挺伤心的。”
李茂也不搭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猜到汤鸿鹄为什么会哭，或许，人在成长路上遭遇一些挫折，反倒是个好事。
到了教育局对面的三井茶社，李茂让徐高升随便找个地方休息，等他的通知。
然后跟齐文化、程宇铭一道走进三井茶社。
里面是中式的装修风格，走进大门后迎面过来一个高挑的穿着旗袍的女子：“几位，是喝茶还是买茶？”
“喝茶。”李茂笑着说道。
旗袍女微微颔首，一个侧身，带着他们往里走，里面摆放着好几张博古架，架子上都是紫砂壶，各式各样的都有；穿过一个天井，天井里有三个古井，角落里还栽种着几株翠竹，似乎还能听到水流声，但不真切，听得真切的是里面轻舒宛转的古琴声。
旗袍女带着三人走进一个叫做“沁园春”的小房间。
里面陈设很是古朴，有一张茶桌，茶桌上还有一个铜炉，是用来焚香的。
“来四杯龙井，再来点小吃。”
李茂看了看菜单，直接说道。
等旗袍女走后，他又给曹智民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地点。
程宇锋四下转了转，笑道：“这地方搞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看，这里的字画上还有落款和印章，该不会是名家的真迹吧。”
齐文化鼻孔里哼了一声：“名家真迹会放在这里？刚才我看菜单上的名字，哎哟，什么白月光茶，什么东方美人，还有赛珍珠，真会附庸风雅。”
“现在还就有人吃这一套，你看这个茶社在这个市口，一年租金多少？装修费多少？靠什么赚钱，单靠卖茶叶么？”李茂给他们分析道。
程宇铭笑了起来：“你还别说，一开始我看见三井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开的，没想到天井里真有三个古井。”
“那你说，还靠什么赚钱？”齐文化没有理会程宇锋的插话，问道。
李茂指了指四周：“比如卖紫砂壶，这玩意儿据说利润也不小；再比如，我们来这里喝茶谈事，茶的钱不多，但这个小房间，两个小时就是六十块钱呢。”
“一般人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喝茶打牌，来的都是谈生意的。”
齐文化点点头，一家门店赚钱手段单一，是很难混下去的。
正说话间，曹智民推开门进来了：“久等了吧？”
他一看到还有齐文化和程宇锋在场，微微一愣，随即又笑着说道：“又遇到齐主任了，还有小程，小程今天怎么有空的？”
程宇锋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是蹭他们的车过来，想来买个紫砂壶的。”
曹智民来了精神：“这个我在行，马上我帮你好好选一个，包准物美价廉，物超所值。”
李茂立即明白过来，曹智民，是知道程宇锋的背景的！